变成死对头的猫猫了(60)
城市里有诸多环境上的管制,年味没那么浓, 村里反而循着旧规矩,路边到处都是大红碎纸。
大人们管这个叫踏鸿运, 是一年都有好兆头的意思。
牧廉早起养成了生物钟, 六点准时醒了。
他摸过手机定了两秒,掀被子下床的同时,给宋理枝送了个叫醒服务过去。
现在天气冷, 又是除夕前夕, 宋理枝今天不用去学校,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不拖个半小时小少爷是没法挣脱被子封印的。
但今天出乎意料地, 电话这头的催促不过十分钟,牧廉就听见了那边窸窣的棉被声。
“大过年的……你是真狠。”宋理枝打着哈欠, 嗓音里像夹了棉花糖,囫囵得很, “嘶……我去这水也太冷了。”
有水流冲击洗盥池的刷刷声持续传来,不算重, 又有点远。不过某个小少爷的低声抱怨倒是清晰。
光听着声儿牧廉都能想象出手机那头的场景。
某个小少爷八成顶着一脑门起床气, 头发乱糟糟的, 一手插着兜,一手开了水龙头探温度。
然后就被凉到了。
牧廉轻笑一声,心说他肯定困得睁不开眼,压根没看水龙头的冷热方向。
牧廉:“你把眼睛睁开。”
“……”宋理枝一窒:“你绝对在我身上放了监控。”
牧廉没搭理他, 把毛巾放进眼前开水盆里,等水凉一点。
这水是奶奶提前烧好的, 盆里的滚烫温度触到空气,立刻凝了白雾呼呼往上腾。
奶奶这个年纪觉少,平常自己捣鼓手上的活惯了,从早上起床开始就闲不下来。
牧廉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
或许宋理枝也是开的免提,也把手机摆得离自己很近,牧廉在等了几秒后,捕捉到听筒里有几声规律的呼吸。
很轻,但他还是在持续的水流声里听到了。
宋理枝在等洗漱的水变热,他在等洗漱的水变凉。
明明他们之间隔了好几百公里,但在同一频率的信号下,他俩却在同时做同一件事情。
这种奇妙而巧合的同频共振有种微妙的浪漫。
牧廉垂眸,又等了会儿,然后慢慢地,阖上了半睁的眸子。
这样一来,他好像就完全和宋理枝处在同一空间,像每一个朦胧睁眼的早晨,他俩互相挨着洗漱。
薄薄的眼皮覆盖住眼珠的一刻,听筒那边的呼吸声忽然被打断。
宋理枝在轻低的水流声中开口:
“今天这么冷,我居然几分钟就下床了。你说说,平时我那么懒是不是都是你在的原因?”
牧廉睁开眼,被他毫无根据的甩锅气笑了,“你也知道你平时懒?”
“滚蛋,我重点是这个么?”宋理枝在那头笑起来。
他早起的嗓音微哑,笑声都和平时不一样,有点低,有点懒,听得人心里怪痒的。
牧廉没来由地喉咙发干,洗漱完后又去接了杯茶。
电话那头的小少爷拖着长腔长调问他今天做几张卷子。
“早上默会儿单词,先不做卷子。”牧廉回他。
“哦。”宋理枝那边有几声清亮的书本翻动声,停了几秒后,他又问:“牧廉同学,你什么时候回来?”
往奶奶房间走的脚步突然一顿,牧廉轻挑眉峰,“我好像昨天才走。”
“我知道。”宋理枝的嗓音很快响起:“平常我们在教室里都是全班一块儿上的早自习,我现在一个人,没有这个热闹的氛围,我就容易犯困,可能读着读着就睡过去了你知道吧……”
他语速也有点快,像突然从迟钝的梦里惊醒了,透着类似欲盖弥彰的情绪。
牧廉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很快,宋理枝自己先停了长篇大论,他说:“算了,你当我没问。”
牧廉抬眸看了眼奶奶的房门,然后侧身靠上了背后的墙,他握着手机回:“你问都问了。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初五回。”
“初五啊……”宋理枝轻慢地重复,然后“哦”了声,说:“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的,开始默写单词!”
牧廉要在这里待到初五,回学校就得到初七了,比原本他们班主任规定回学校上自习的时间要长,积攒的复习计划就得在家里赶赶。
他家青砖白漆的,面积其实不算小,不过是层平房,在周围三四层的乡村小别墅的陪衬下,就显得有些简陋。
牧廉开着免提和宋理枝做作业的时候,奶奶怕打扰他,就在客厅坐着。
卷子做了没半小时,平常一向静心的牧廉今天倒有些坐不住。
落笔的沙沙声没响几下,牧廉突然对着免提跟宋理枝说:“你等一下”,起身去了房间外。
他从房间一拐角就是客厅,果然看见了奶奶开了前门,坐在桌前慢慢分着果盘。
这儿的海拔比县城里高,冬天的时候风都是直直往里灌的。门一开,房子里根本存不住热气。
牧廉拧起眉,径直走过去想把房门关了。
“哎呀崽崽,别关别关。”奶奶忽然从桌上站起来,拉住牧廉的衣袖,“今天要走人家的。”
牧廉已经走到门边了,如奶奶所说,外头天光很亮,周围邻居家门前都停了车,回乡探望的和原本留守的都打扮得很精神,三三两两站着攀谈。
耳边涌进嘈杂的人声和招呼声,夹着小孩儿的尖声笑闹。
可惜以门为界,这些热闹并没有渲染进牧家。
昨晚牧廉帮奶奶撕了旧历,贴了新联。大红的对联现在就挂在门前,可房外清清冷冷,对联中“迎春送喜”更像一种微嘲。
这座小宅子自成了结界,安静而突兀地立在一众喧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