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195)
但这些是无法与姜柏云解释的。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要送去各位修士手里的临别礼堆在一旁,几乎堆积成山。星浔忽然开口问道:“你年少时炼制的显形水,如今还有吗?”
姜柏云刚刚整理好情绪,闻言警惕地抬起头:“师尊,您问这个作甚?徒儿我可是好些年没耍那等歪门邪道,欺瞒师长了……”
与姜柏云相处好几日,星浔已经对她的许多小动作了如指掌,一见她的反应,便了然地点点头:“那看来是近几年还在用了。”
“别慌,为师不怪你,”星浔语气温和,若不是姜柏云知道她内里的恶趣味,恐怕真要以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师尊,“只是想借几瓶用用,想必我的好徒儿不会介意吧?”
药水可以再炼制,生命只有一次!姜柏云心里头瞬间有了决断。
她看出师尊这次真没想祸害她,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挂上笑容:“当然当然,师尊有需要,徒儿为您分忧义不容辞!”
整理好物品之后,星浔带着姜柏云翻箱倒柜凑出来的整整一百瓶显形水,回到原主所住的断崖洞府。
山巅仍在下雪,洞府旁扎根于绝壁的青松聚了满怀新雪,树干微弯成弓,雪便如梨花般簌簌抖落,衬得这洞府越发清冷寒寂,无半分人间烟火气。
星浔在石桌前坐下,从储物袋里寻到原主的笔记,一页页地摊开,洒上显形水。
没有变化、没有变化、没有变化……
星浔十分沉得住气,耐心地翻看着笔记,直到某一页开始,那些字迹终于在水中游动起来,如同骤然从长眠中苏醒的鱼,一撇一捺飞快地解体、再重组,构成崭新的内容。
起初,原主似乎只是以显形水遮掩亲友们的隐私,防止有心人通过某种手段得到笔记后加以利用,记录的不过是些日常琐事,其中夹杂着几句牢骚:
“天音的古琴弹得好难听。酒后她兴致大发,即兴演奏一曲,听得云鹤直接吐出来了……”
“下山游历遇妖兽,天音先出手控敌,琴声让人头晕脑胀,我险些出神将云鹤捅对穿。此事之后,天音便把琴弦拔尽,改用无弦之琴。”
“一晃眼的功夫,天音的小女儿居然都长这么大了,可惜天资有缺……她寻了一霍姓道侣,相伴红尘中,愿其得偿所愿,白首偕老。”
“长明总是邀我比剑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字里行间,泄露出少年人的欢脱无忧——这对小小年纪顶替他人身份才能修行的原主而言,或许是弥足珍贵的。
翻了好几页,星浔忽然看见几行字的横竖飞起来,组成的却不再是字句,而是一幅工笔肖像。
画中人最有特点之处,莫过于她脸庞留着的两缕过长的额发,像是易玦穿越前现世常见的刘海发型,整齐捋到两边的黑发一直垂到耳边,才被刀锋横切而断,几乎遮住她的小半张脸,显得有些孤僻寡言。
额发后的面容清秀,神色淡淡,没有像原主星浔那样冷漠而锐利的气势,也没有如天音那般天之骄子的从容慵懒,反倒是没什么存在感,像一朵阴郁的小蘑菇。
她全身上下最有锐气、最扎眼的,大概是她怀抱的一柄重剑,足有五指宽,看着就沉甸甸的,却能被她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抱在怀里。
在肖像旁,潦草地写了两行字:“长明,我不能忘记她,哪怕所有人都淡忘,我也必须记住。”
“因为,她是为了我而死的。”
星浔微微一怔,莫名地盯着画像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淌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席卷成汹涌的激流,将她淹没在惆怅伤感的潮水里。
欲登琼楼(8)
薄薄纸页上的画像仿佛活了过来, 眼眸微抬,鲜活的长明便带着过去的回忆,映入星浔眼中。
她们第一次相遇, 是在一届九宗夺魁中。
大道三千,天下修士各行其道,各有所长,因此每一届九宗夺魁设置的竞争环境都有所不同。
那一届夺魁以五行之“水”为题, 冲天水幕拔地而起,水波激荡中, 每一圈潋滟的涟漪、每一个沉浮的气泡都是一方大小世界, 师承各宗各派的修士以此为擂台, 一较高下。
当年星浔还以天璇的模样示人, 一袭白衣如檐下新雪, 见人时面上总带三分浅笑, 然而眼底波澜不惊, 衣袂飘然间仿佛裹挟着肃杀之意, 手中长剑更是剑锋透出隐隐血光,令人见之生寒。
星浔当时已经连冠两届九宗夺魁,威名在外, 大部分修士一见她便转身就逃, 生怕被她追上,只有一位音修少女能堪堪与她周旋,还被她放走了。
“你真的不来追我?”李道音一步三回头, 将信将疑地望向她, 手指仍警惕地悬在琴弦上方。
“不追你, ”星浔摇头叹息,识海被对方呕哑嘲哳的琴声搅得嗡嗡作响, “太聒噪了。”
她说的是实话,李道音本身便是极难缠的对手,每一声弦音都能调动庞大的灵气,或是化为绵柔的锁链试环绕在星浔周身,让她动起手来束手束脚,或是如山似海地压来,或是显露刀剑一般的锋芒,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围攻……
加上那不堪入耳的琴声,漫长的战斗如同一场折磨,钢锯似的磋磨着星浔的神经。
作为音修而不通音律,李道音本就常被师长念叨,平日里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琴技,以免被人嘲笑。
这下被星浔直白地点出来,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耳尖赤红,面含愠色。
她硬生生被气笑了:“没有长辈教导过你,这么说话是交不到朋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