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247)
好像这些记忆模糊,无法清晰描述自身经历的修士,也恰好是在主殿停留时间较短的那一批人。
悟了祖师到底与他们说了什么,又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易玦压下心底的不安,沉住气,一个个地打听过去,终于获得能带给她启发的信息。
“悟了祖师啊……”听易玦提起那日的经历,天凌子面色有些恍惚,发怔良久,忽地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世人皆知,修道者悟得大道,渡劫飞升,羽化而登仙,从此远离人间红尘……那他们去哪儿了呢?还能回来吗?”
易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飞升后回来的修士,易玦倒是确实认识一位——附身在简柒身上,借她之手屠遍北海剑宗的北海老祖,顾溟海。
在他夺舍简柒之前,曾传闻一夜惊雷落下,正正好好劈中北海剑宗的祠堂,香火洒落一地,组成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不要飞升。”
飞升啊……
想来,现在的“天道”是那一副野兽般食人血肉的模样,也能得知修士飞升之后与“它”朝夕相对,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还能不能留得一条命在,这都不太好说。
在易玦看来,修仙界从古至今没有飞升者下凡或显灵,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下面的人拼尽全力想飞升上去,殊不知他们眼中的“仙人”连肠子都悔青了,而逃脱不得。
但这些皆不能与外人道也。
就在易玦沉默不语之时,天凌子语无伦次地说:“悟了祖师告诉我,梵音宫有仙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佛像流泪了——可是佛像怎么会流泪?”
“两道清湛的眼泪,我能确定,就是从佛像双眼中流出来的……眼睛,眼睛。”
天凌子的表情逐渐扭曲,他异常痛苦地弯下腰,言语之间愈发混乱,语序颠倒,许多词反反复复地念叨,字字回响在寂静的环境里,令人不寒而栗。
易玦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觉他的眉心正在跳动——不是那种因情绪激动、青筋鼓起的跳动,而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鼓动。
就像是春日里,被缓缓复苏的虫蛇拱起、翻动的泥土。
易玦无声地后退半步,重心后移,手搭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手指一根根收紧。
天凌子无暇在意易玦的警觉,他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垂着头喃喃:“不止脸上的一双眼睛——低头看、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佛像的嘴边、脖子、手臂、腹间都会长出眼睛?”
他自己无法看见,此刻他的双眼深处,也有某种暗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仿佛一条灰扑扑的、古怪的鱼在水下摆尾,游弋而过。
“那……那是仙人吗?”天t凌子双眼无神,茫然无措地望向易玦,似乎试图从她口中寻找答案。
随着天凌子抬头的动作,他眉心间的鼓动愈发明显。易玦屏息凝神,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了——
空气骤然陷入一片沉甸甸的寂静,只余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属于天凌子的声音急促而凌乱,属于易玦的呼吸则平缓而有力。
忽然,似乎有一道裂帛之声划破寂静,在两人的呼吸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易玦的眼瞳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大一瞬,清明的眼眸中,倒映出天凌子苍白惊恐的面容。
啪嗒。
只见在天凌子脸上,有一片柔软的、像是纸一般的薄片掉落在地。
“什、什么?”天凌子注意到剎那间易玦脸上没来得及收敛的惊色,浑浑噩噩地问了一声。
反应慢了一拍,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摸向脸颊。
被他的指尖一碰,原本就脆弱紧绷的皮肤瞬间簌簌凋落,仿佛古寺中弃置已久的雕塑,稍稍触摸,表面镀的木漆便连同堆积的灰尘一起,剥落、破碎、坠于地面。
皮肤一小块一小块地剥落,白花花的,随着风轻飘飘落下。天凌子额头间,自上而下裂开一道细缝,却没有流出一滴血珠。
易玦目力极好,此刻她能清晰地看到,在天凌子额间的细缝下,有什么皱巴巴的、暗灰色的东西正在蠕动……
每一次蠕动,就会把天凌子的皮肤挣动得剥落更多,那道缝隙自然也更大一些。但偏偏他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待那缝隙足够大时,一片暗灰色的翅翼,颤颤巍巍从中探出,紧接着它像是蝴蝶破茧似的,挣扎着扑出天凌子体内!
携着风声,那诡异的飞虫疾速扑向易玦。
距离越来越近,它的形象落到易玦眼中,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只拖着两片扁长翅翼的飞虫,形似飞蛾,浑身灰扑扑的,遍布着一圈一圈像是眼睛的圆形纹路——但与普通虫子不同的是,在翅膀尽头那应该是躯干的部位,只有一只圆滚滚的眼球,恶意地凝视着易玦。
寒光乍现,刀刃出鞘。
由于早有警惕,易玦出刀速度极快,刀锋准确地对着半空中飞舞的怪虫。
一刀斩下。
“咕叽”一声,滑腻的眼球被斩为两半,落在地上,薄翼各自扑扇几下,接着便没了动静。
而天凌子,他在眼球离开体内的那一刻,就两眼向上一翻,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易玦确认那只怪虫已死后,立即去探了探天凌子的脉搏,一下又一下,仍然在稳健地跳动着。
至于他脸上脱落的皮肤,对于修仙之人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等他自然醒来,兴许皮肤都已经重新长出来,伤口也彻底愈合了。
“怪不得……”易玦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脚边长着眼球的怪虫,“怪不得第一代怪物没什么理智,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而这山上的梵音宫弟子们,却似乎能保留自己的记忆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