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紧不慢地为燕殊倒好茶水，他自顾自地举着瓷杯向燕殊致意。

“好久不见，陛下。”

男人眼下淡淡的痣也随着他的笑容生动起来，他眼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想用裴家的死士带明月走的那点计算。

燕殊勾唇笑了一下，裴秾还顾什么虚假的称呼，他也顺着裴秾的话一字一顿地反问道：“裴卿行凶刺杀朕的皇后，又是何用意呢？”

谦逊的大臣听了燕殊的话语之后只是语调温和地解释着：“陛下误会了吧，臣只是想带回自己的妻而已。毕竟明月成为臣的妻，

心甘情愿。”

只是语气温吞，话语内容却直直地往燕殊的弱点上戳。

“是吗？”燕殊敛起挂在脸上摇摇欲坠的笑意，黑沉沉的瞳孔里积满了阴翳，像是躲在暗处快要扑出来的凶兽。

“朕记得裴卿从未有妻，既是化名，那假冒的身份怎么上得了台面？”

“况且，”青年眯着眼锁定似是漫不经心的裴秾，极端恶劣地启唇道，“我确实记得明月是因为什么又回到了我身边，这还多亏了裴爱卿呢。”

燕殊的语气温和到极致倒像是傲慢了，他明晃晃地告诉裴秾。

你看，你自己藏不好明月，她却因为你们这些人乖乖地回到了我的怀抱，以求保护你们，还真是要感谢你啊裴秾。

裴秾极浅的眼瞳紧缩了一下，他顿了顿问道：“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你就不怕今日之事传到她耳中？

若她知晓我是想带她走，陛下觉得明月还会离开你身边吗？”

“第一，这些事不会传到她耳中，第二——”燕殊唇间轻漏出些笑声，神色极其嚣张，“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会再离开她。”

没人动过的茶水逐渐凉透，门窗紧闭着，沁芳馆的伙计们可不敢进来换上茶水。

燕殊端起瓷杯并不计较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嗓音凉薄冷然：“告辞。”

就在燕殊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裴秾的声音遥遥地从身后传来。

“臣只是希望陛下再三思虑，她不适合后宫，你把她拘在后宫，对她来说何尝不是钝刀子割肉呢？

不要把她逼/死了……”

裴秾面容苍白，他没有去追裴秾，只是盯着青年的背影极为诚恳地说着。

燕殊终是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朝外走着，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西罗商人的到来似乎是预示着什么，但明月没有轻举妄动，她不与府里的什么人过多交流倒是时常陪符祺读书。

近日来符祺又闯祸了，他挑食，将剩下的饭菜喂了府里养的小犬了事。可他做事不太谨慎，早被符夫人身边的侍女报告给了符正。

这下符祺是连课业也停了，符正给了他一些种子要他亲力亲为地去种，每日盯着这位被溺爱过度的孩子锄草，浇水。

赵明月觉得有趣，也要了一些种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着玩。

燕殊踏进院子里看到的便是戴着顶比较粗糙的草帽的明月。

这顶草帽是明月自己用芒草编的，编得不是那么精密，让一绺芒草从顶端探了出来。

多出的那一绺芒草随着女子不断劳作的身影上下颤动着，像是即将要飞出去的鸟儿的长羽。

“姐姐……”燕殊的声音并不高，轻得不会突然惊扰弯着腰全神贯注的女子。

但明月捕捉到了燕殊的呼唤，她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这才是他眼里鲜活生动的明月。

“会不会很热？”燕殊帮明月完成了剩下的劳作之后将拉着明月到了屋里。

“还好。”明月反握住燕殊的手示意他去看外面的小院子。

这小院子打理得极好，一眼便能看出主人对它投注的心意。

燕殊伸手眼神专注地将明月额间的汗擦净，女子鼻尖也生了些薄汗被青年动作亲昵地擦去。

燕殊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着碎发，问话也是一些关于今日行踪的闲聊，他语气柔和，带着留恋似地轻抚着她的脊背。

两人之间氛围柔和，明月心里也逐渐平和轻松起来，就在这时燕殊柔而淡的嗓音附在她耳畔。

说出的话语却仿佛在深水潭中投下了一颗重石，砸出的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如今我们在符府叨扰许久，其实我的势力也可以反攻烨京了，明月会……陪着我吗？”

女子飞速侧身想要看清楚燕殊的表情，却被青年轻易地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会陪着阿殊的，明月想了许久咬唇得出了这个结论。

于现在的她而言，她相信燕殊，也会选择燕殊。

“阿殊，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得到这个答案，燕殊心里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被按捺下去一瞬。

明明得到这个结论就够了，燕殊却像是阿鼻地狱永远喂不饱的恶鬼，新的欲念攀附着明月的依赖而生。

“那么……”燕殊的吻落在明月颈侧，细细密密的吻力道很轻，绵软之下却藏着令人感到危险的沉迷。

明月感受着颈侧传来的轻柔的痒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在此时不断加大。

她微微蹙眉，有些忐忑地等待燕殊接下来的话语。

燕殊继续问着：“姐姐做我的皇后，也会心甘情愿吗？”

乖顺地躲在他怀里的人儿突然生了抗拒的力道，燕殊这下放开自己的双臂，明月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

浓得如墨般化不开的长发落下，遮住了燕殊的表情，他低着头，明月看不出燕殊问这句话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