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训反派(108)

作者: 她乡旧纸 阅读记录

她是逆命之人,天若要她养大的赢厌孤生寡死,她偏要给他全部。

亲情、江山,后嗣,神阙有的,她统统要他有。

赢厌将第十个空碗放下,摸了摸肚子,委屈道:“娘娘,没吃饱。”

老者这才听清,这位不知是少年还是少女的年轻人,竟然唤神女娘娘。

也不知是被他连吃十碗云吞面惊到了,还是被他称呼神虞娘娘吓到了。

老者壮着胆子问:“神女,他是您的……”

神虞理所当然道:“这是本座的亲儿子。”

老者仔仔细细将赢厌看了一遍,悻悻道:“神女真会开玩笑。”

神虞无心与他解释什么,道:“再来十碗。”

早先她在云榭天时,也知她儿能吃,想不到还是低估了他饭量。

赢厌一口气吃了三十碗云吞面,神虞为他擦汗的手有些发酸,还是问:“吃饱没?”

赢厌咂摸下嘴唇,评判道:“没娘娘做得好吃,先吃这些吧。”

神虞从袖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拿起袖中另一块巾帕为自己擦汗。

她儿显然是没吃饱。

她是该反思了。

她也活了不少年头,以往只听过千杯不醉,养了儿子以后才知这世上当多一词——

千碗不饱。

神虞牵着他回县衙,余光瞥了眼他平坦的小腹。

好在她颇有些家产,养他外加他子孙,勉强够。

县衙后院,烨帝让太监送走神阙,苍老的面容显露出下世之景。

人活七十古来稀,他却活了七十单八岁载,云榭天上的神女共七代,他一人见了三代。

他非贪命之人,也知自己天命将归。没见神虞前,他着实活够了。见了她,他只想再茍活一年,看着她成年,娶了亲,至于其它,他不敢贪求。

烨帝道:“明日回京。”

吴宝伺候他大半生,知他话外意,向他微微颔首,开门走了出去。

县官将神虞的房间安排在了烨帝隔壁,她才带赢厌回了屋,红拂正在两人身侧研磨。

吴宝站在门前,躬身道:“神女,万岁要您一起回京。”

神虞本就有此意,答道:“本座知了。”

红拂研好了墨,神虞执笔蘸墨在铺开的宣纸上寥寥几笔画出新年雪夜的矮山红梅。

她将笔递给赢厌,道:“先临摹,所谓丹青水墨画,无非是反复临摹练习后才见天赋。”

赢厌接过笔,看着宣纸上的矮山红梅,恍惚回到几日前身临其境。

雪夜,矮山,红梅,娘娘,他。

他瞧神虞一眼,在矮山下勾勒出两个小人。

神虞一手丹青笔,世上一绝,那雪夜矮山红梅,不过寥寥几笔随心所画,意境悠远,出神入化。

赢厌添笔两个小人,直接将一副水墨画毁了意境。

红拂心忿瞪了赢厌一眼。

神虞不以为意,赞美道:“麒麟这两笔添得好。”

她深谙养孩子要夸,更不可打击孩子积极性。

这两笔着实不堪入目,她却指着两个小人问:“哪个是娘娘,哪个又是麒麟?”

赢厌指着头上带花的黑点,天真道:“这个是娘娘。”

神虞躬下身,认真看了看,这带四肢的黑点好极了,她若不知他在画人,只当雪夜招了两只苍蝇。

神虞捏了捏他脸,由衷赞叹道:“麒麟画得好极了,很像娘娘。”

赢厌被她一夸,激动红了脸,当即提笔在一张铺开的白宣纸上开始认真临摹。

红拂趁机小声向神虞埋怨道:“神女过于纵容他了。”

以前不提,他纵是神女的亲儿子,也不能这样娇惯。

容廷那样的性子便是前车之鉴。

神虞来到另一张桌前,开始处理政事,淡淡道:“这才是开始。”

她纵宠他个天地不怕又能如何,她便是天,他是她儿,就当肆意张扬活着。

红拂气红了脸,忿忿道:“属下看您是被他迷了心。”

这才几日,神女自认他做了儿子,便被鬼神迷了心窍。赢厌甚至比神女还大上几岁,怎就在神女眼底成了稚童小儿。

神女对他事事躬亲,一日两餐,三顿茶点,纵不亲手做也要一一过目。

更不必说,他连个手脚都断了,还要神女为他穿衣戴冠,又是个刚出生的,还要神女哄他睡觉。

她这样的属下都看不过去,若传外人耳里,又不知传成什么鬼话。

她气愤难平,见神虞也不解释,只是埋头政务,索性走了出去消气。

屋檐下三房并排,中央是烨帝暂居的厢房,左侧是神虞房间,右侧是神阙房间。

一房之隔,神阙站在屋檐下,玄袍金冠,眉目温润。

红拂见他站在门外,向他走了过去:“神子怎站这里?”

神阙笑道:“屋内炭盆炎热,难免心中热燥,外间寒冷可消燥。”

红拂目测一下两房距离,低声问:“神子听到了?”

神阙噙笑摇头:“并没听清。”

红拂算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抱怨起来。

从神虞如何对赢厌好,到事事躬亲,事无巨细,说得清清楚楚,这才喘着粗气问:“神子评评理,神女是不是过于骄纵他了?”

神阙唇角笑意浅了许多,安慰红拂:“他心智尚幼,师妹如此待他也没什么。”

他心中热燥完全消退了,步入屋内对红拂道:“将夜了,明日还要赶路,红拂姑娘早些歇息。”

他关阖房门,只有一室无光的黑暗,闭上眼,面上再没了笑容。

次日烨帝摆驾回京,龙辇里神虞面无表情坐在他左侧,右侧坐着唇畔带笑的神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