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210)
他得去寻那尊白玉像,亲手毁了那尊玉像。
脚下狼烟滚滚,东齐大军每过一城,屠一城民。
赢厌不知寻了多少日,看过多少山,哪座山也不像云榭天。
近些日,他脑子有些糊涂,偶尔看到钟离阙的人屠戮他的子民,会觉他太过份了。
他问:“娘娘,他是不是疯了?”
他为何要杀人?
他要天下,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他为何要杀自己的子民?
神虞闭着眼:“你难道就不疯吗?”
赢厌觉她语气不好,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委屈问:“娘娘当日为何不来寻我?”
神虞道:“不想寻。”
赢厌落下空,一掌劈在树上,戾声喊:“神麒麟,滚出去!”
神虞叹道:“赢厌,他也是你,你让他怎样滚出去?”
赢厌红了眸,沉默捂着胸口,继续去寻云榭天。
百国很大,赢厌脑子清楚时,便要与神虞说很多废话,不清楚时,便点上自己的哑穴,盘坐在地上。
时日久了,神虞心生了怜悯,告诉他:“云榭天在南地。”
南地多云障,高高的苍穹下,一座神女山,站在云海如梦似幻。
赢厌记得,白玉像是与有苏红拂一起消失的,是她将白玉像带走了,藏了起来。
可这个云榭天,与他记忆中的云榭天,不太一样了。
终年不散云雾的云榭天,高高伫立的神女殿,重檐琉璃瓦折射着重重瑞彩,却无任何声音。
长生池畔,垂柳依依。
赢厌环视左右,脸色森寒。
神虞道:“赢厌,本尊想家了。”
虚幻到现实,她忘了自己的年岁,唯独没忘她是云榭天的神女。
赢厌犹豫了一下,还是撕碎了衣衫。
紧实的胸膛,一幅画像长在血肉中,时日太久,画中人与他长在了一起。
赢厌低眸看着她,沉沉笑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魂扎根在他的血肉里,他们永远不会分离了。
神虞看着熟悉的家园,心底生出许多感慨。
曾几何日,她以为自己再回不来了。
她柔声问:“赢厌,后悔吗?”
第 123 章
赢厌却也问她:“阿虞,什么叫做后悔?”
再没比现在更好的了。
他与她骨肉相连,再不离分,他有什么要后悔?
他只悔,没早早去了现实,没早日让她变成一幅画,与他这样长在一起。
神虞长在他血肉之上,抬头看去,是一颗千丝万缕血线包裹、怦然跳动地心脏。
她伸出手,去触碰他跳动地心脏,道:“赢厌,长久以来,是本尊错了。你有情,只是这情藏太深了,你并未察觉到它的存在。”
赢厌低下头,道:“阿虞,我察觉了,这里装着你。”
他不信这个现实世界真有她的传说,她不过书生笔下一个虚构的人物。
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她。
年年岁岁,只要有她,他再不孤单,日日夜夜,他握住了这救赎,什么沧海桑田,千秋霸业,那与他何干。
神虞站在他心上,温柔看着他:“可是赢厌,爱不是束缚,是付出不求回报,是步步为营,唯愿他好。”
她教过他,大爱、小爱。
她爱众生,爱神阙,他不在其中,那是另外的一种爱。
赢厌低眸看着她,笑道:“阿虞,我不信你。告诉我,云榭天还有哪里可以藏你的玉像?”
他只要将那玉像毁了,才能相信她的爱中有他。
神虞慢慢垂下了眸:“赢厌,那玉像毁了,我便要永远困在书中世界了。”
他杀了书中世界的所有人,她是百国神女,为他们而生,他们死了,她活着也就没什么用途了。
赢厌微一皱眉,抬头环视四周。
他在云榭天时是个瞎子,瞎子固然看不到云榭天,却知云榭天的一草一木。
这里变了,可到底是哪里变了,他说不出。
茅屋一盏油灯昏黄。
书生坐在桌前,奋笔疾书,渐渐,他有些写不下去了,端起桌上不知放了多少日的冷茶一饮而尽。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不灭的寂火从地表掀起热浪,远远鹤鸣嘹亮,一只头顶有一簇红毛仙鹤从后山洞穴钻出,雪白修长的脖颈,窥探着外间的动静。
白鹤有灵,窥探良久,展翅飞上天,落在了神女殿的琉璃屋顶。
几百步外的长生池,垂柳依旧,池畔站着个红衣魔。
它欢欣合拢了翅膀,向红衣魔发出一声啼叫。
赢厌认得它。
很久以前,这畜生差点带着他的阿虞离开瑞阳村。
阿虞叫它‘狗儿’。
他抬起手,一把将它摄了来,攥着它修长的脖颈:“倒把你忘了。”
他问:“阿虞,当日你为何要给这畜生取名叫做狗儿?”
云榭天是有神之山,这畜生是仙鹤,叫狗儿,他听着都不雅。
神虞笑眼看着仙鹤,道:“它母怀它时,随母亲下山为你母所救。本尊恐它长不大,为它取个贱名好养活。”
她话音未落,赢厌手心一紧,一把攥断了仙鹤脖子。
神虞眼底没了笑意,问他:“孽畜,它与你一样是畜生,连它你也不放过?”
赢厌随手将仙鹤尸体一甩。
他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江山他给钟离阙了,阿虞从来都是属于他的,他的血肉里长着她,他们便是一体的。
她要笑,只能对他一个人笑,对个畜生笑,他心底不舒服。
他心底不舒服,自然要杀了它。
他没错,阿虞也没错,错就错在这畜生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