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55)

鳌厉忽然将他拦下，阴森森地道：“无需王爷动手，属下便可杀了她。”

赢厌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抚摸上后颈被神虞鲜血蚀穿的血洞，继而侧耳倾听溪水里的动静。

他恨了她十年，这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如何杀了她。他上云榭天后，不少在她手中吃亏，偏又杀不了她。

现在她受伤坠入溪水，他只需等她死透，自此以后，他再无天敌。天之下，他想杀谁便杀谁，无人可阻他。

他忽又蹙了眉。

不，有苏虞不可死在这里，她只可死在寂渊。他还没告诉她前世寂渊之火的秘密，她还欠着他的一条命。

除了他，这世上谁也不可杀她！

赢厌放下手，向鳌厉侧耳，平静问：“是你，让她流了血？”

鳌厉听出他平静声音下的嗜血，不禁抖若筛糠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满目惶恐，颤声回：“王爷，属下方才是见她对您不恭，才对她出得手。”

赢厌平静问：“哪只手？”

鳌厉惶恐不安地抬起头，在看清他平静的神态后，颤巍巍地伸出自己左手手臂。

赢厌以手为刃，直接斩断了他左臂，森戾道：“本王本该杀了你，可你也是有苏虞的百姓，她又喜滥发善心，若知你死了，必要迁怒本王。本王不想被她迁怒，更不想惹她生气。”

鳌厉看着地上被他斩断的手臂，不再发抖发颤，内心竟觉出几分荒谬来。

当年他被狱司送去寂渊，初在山洞见他时，他方七岁。

一个方七岁的孩子，被生父亲手囚禁在火海深渊，身上捆满了玄铁琏，被当牲畜般对待，山洞躺了无数具被他咬破喉管的尸体。

他行走江湖多年，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年幼，这样凶残的孩童。

他一一探看过尸体，起了爱才之心。有心收百国神女口中的灭世人魔做个徒儿，将自己这一身奇门武功，悉数教授于他。

他走上前，想为他扯断身上捆绑的锁链。

孩童穿着一身血染之衣，似觉他身上的气味熟悉，并没阻止他的走进，皱眉问：“这里是云榭天？”

鳌厉使出全身内力，没能撼动玄铁链。又见他开了口，放弃了继续拉扯玄铁链，蹲下身，仔细端详着他。

他天生无目，却美得雌雄莫辨，一张脸近乎妖异的慑人。

他愈看他愈觉满意，满目慈爱道：“小王爷，这里是寂渊。外头新帝才登基，是您的父王摄政王赢祁摄政的第三年。”

他深蹙了眉，又问：“你可知神虞皇后？”

鳌厉笑道：“小王爷，鳌厉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有哪国皇后敢姓神。普天下，只有云榭天的百国神女可姓神。”

他兀自愣仲许久，终于接受了现实，向他侧耳：“你是鳌厉？”

鳌厉震惊问：“小王爷认识鳌厉？”

他没说话，周身气势一变，一掌拍向头顶，恨声低吼：“有苏虞，本王必杀你！”

沙砾扑簌而落，鳌厉惊骇看向头顶。不知多厚的洞顶，被他一掌下去生生拍出一个碗状洞口。

他双膝一软，激动跪倒在地，仰望着他，有感天下恶人有了主，不禁泪流满面。

他听闻，云榭天的七代神女天生神骨，此为智慧骨，袭众生之智，得大爱之心，救苦救难。

而人魔不生人性，暴戾凶残，可灭世，与那位才三岁的百国神女有苏虞一恶一善，天生敌对。

他匍匐在地，向他行五体投地之礼，愿用余生助他大行恶道，鞠躬尽瘁，死而无憾。

此时的鳌厉，看着地上被赢厌斩断的手臂，回想着前尘满心悲恸。

他不为自己救主反被主子斩断一臂伤心。他悲恸得是，他家主子身为天下恶人之首，怎可为云榭天神女对自己人动手。

这不成了弃恶向善？！

鳌厉单手撑地，放声大哭。

赢厌不顾他的痛哭，径直下了溪水，将漂浮在水面的神虞抱出水面。

神虞浑浑噩噩之中，只觉遍身寒彻骨。一只手贴在她后心，温暖极了，少年的声音嫌弃道：“有苏虞，本王纵不杀你，你有这身冰骨，又能活几时？”

丝丝缕缕的暖意，从他掌心传达至她奇经八脉，血脉难忍的冰寒渐渐消融了。

神虞迷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闷青色的帷幔。

赢厌盘坐在她身后，双掌按在她后心，用自己内力为她融寒。

他脸色冷寒，咬牙道：“有苏虞，本王固然是个恶人，却从未伤害过你。你有苏虞是举世皆知的好人，却不止一次伤害了本王！”

神虞略显迟钝地转头看他，慢慢道：“麒麟，本座若仅是有苏虞，的确对不起你。可本座还是神虞，神虞为百姓，问心无愧。”

前世他杀了半个天下的百姓，纵不为神阙，她也会杀他。至于今生，他若不再伤害百姓，她庇护他一生一世又有何妨。

赢厌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一字一顿道：“你前世杀了本王，却告诉本王你问心无愧？！”

神虞面无表情地将头转了回来：“本座不知麒麟何意。”

赢厌听她还是不愿承认，贴在她后心的双手收了回去，下了床，冷冷道：“本王多余浪费真气救你。”

神虞感知到自己身上的冰骨的确有见好的迹象，微一舒展眉眼，看向他，发自真心道。

“麒麟，有苏虞身上之伤因你而来，却要谢你，为有苏虞暖热了冰骨。”

两世来，她因这冰骨受尽折磨。他愿为她暂解此寒，她的确要好生谢谢他。

赢厌听她谢自己，别扭地将脸一扭，嫌弃道：“本王不用你谢，现在救你，也不过是为带你去寂渊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