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在经历什么？她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关于那个谢行简的？

等她出来，他定要问个清楚。

可她修为太低了，也太弱了，会不会就沉溺于美好的幻境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她因他以身犯险，是他的疏忽，等她出来后……他勉强可以主动一些。

虽然她修为很低，但她那般执着的女子，应该不会就此沉溺吧。若是她真的死在里面……

他眼底倏然涌出戾。

江酹月再次闭上眼。

他又看到了镜花水月中的画面。

庭院中的最后一间房屋，房屋外的画面变成了人间。

容簌衣正在给一女子绾发。

丹霁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和女儿：“簌簌，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容簌衣：“娘亲还是和之前一样美。”

丹霁云：“看得出来，空青仙君用心教导过你，这么多年也将你照顾的很好，衍华门规森严，仙君要尽的责任很多，你应该没给仙君闯什么祸吧？”

容簌衣低眸，声音淡淡：“不提他。”

这时，容昭年从外踏入，光华洒到地面上。他双手赫然拿着几串糖葫芦，“簌簌，看看爹爹给你买回了什么。”

“这是你最喜欢的糖果铺子，你最喜欢的冰糖葫芦。你看，这个是山楂味的，这个是红豆糯米味的，这个是草莓玫瑰味的，这个是紫薯板栗味的……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来着……”

丹霁云道：“你啊，读书时的好记性哪里去了？连她最喜欢的都记不得。”

容昭年挠头：“这有什么，若不是这孩子爱吃，我都不知道冰糖葫芦有这么多口味，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山珍海味不喜欢，偏偏喜欢这个。”

糖葫芦上裹了层薄而饱满的糖霜，仿若弥漫着鲜美清甜的气味，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透过糖葫芦感触到的是甜蜜，也是人世间随处可见的祥和与温馨。

她咬了一口，眼皮酸涩起来。

她尝不出味道，那些久远的记忆，早已埋藏在硝烟之中。

一家三口出门踏青回来，已是月落乌啼，寒霜满天。

花间蝴蝶倦然，梦庄周。

丹霁云在院落的树下乘凉，容昭年在修剪花草枝叶。

容簌衣道：“娘亲，爹爹，我小时候学了很多遍都学不会的剑法，如今已经练得十分纯熟，我想给你们看看。”

两人停下手中之事，点点头。

剑一出鞘，空中霎时荡起剑的清鸣之音，气流回旋，剑风凌冽，撕裂了飘落的花瓣。

一刻之后，身停剑止。

容昭年：“簌簌如今剑法纯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有你娘当初的风范了。

丹霁云却摇了摇头：“这孩子，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定然不会让簌簌再吃苦了，过来，娘给你擦擦额头上的汗。”

此时，子夜钟声敲响。

容簌衣目光忽而涌起潮湿，脚步却停在原地。

“爹，娘，我很想念你们。可是，我该走了。”

“眼下天下并未太平，卖糖葫芦的铺子，还有真正的娘亲爹爹，早就埋葬在九州之战中了……”

幻境固然美好，可虚假的终究不能成为真实的。

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可有些细节融入寻常，那些动人的细节藏在身体的感触中。

以为忘记，但触及特定情景，总能想起，总能分辨。

历劫回来的他们，是假的。

丹霁云一下子红了眼眶：“簌簌，你在说什么？好不容易再见，你不想留在我们身边吗？你不想要安安稳稳的日子吗？”

容簌衣不忍看到他们伤心，便继续安抚道：“自然是想的，但不是现在。若能再次相见，我会比现在更强，我想成为你们的骄傲。”

“娘亲说过，让我好好活下去，我必须要离开了。”

他们的情绪渐渐平复，然而，第二日的第一下钟声冷冷敲响。

记忆归零。

她停住了脚步，皱起眉头，她要去哪里？她要做什么？她为什么要离开？

她茫然看了眼身后泪眼婆娑的丹霁云和容昭年。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丹霁云忙道：“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你说过，你要离开才能活下去啊，我和你爹在这里等你回来。”

容簌衣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虽然不明，但还是背起剑离开了。

她走进看不清五指的黑夜中。

在她走后，丹霁云和容昭年的身体消散，化作漫天花雨。

身后的画面开始扭曲。

幻境坍塌。

江酹月睁开眼，强行破凝冰术，面色苍白，拽上青璃：“快走！”

时微明不紧不慢地提起刀，欲要向前劈去。

与此同时，容簌衣凭空出现时微明身前。

恰好看到时微明正拿刀劈向自己。

此处金乌东升，清冷的风拂过。

她可以确定，这是真实的世界。但是，她又怎么他了？这么大火气？至于一见面就刀自己吗？

他眼尾染上近乎暴戾的怒，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倏止。

她被他箍住手腕，一下子拽近，所向披靡的赤穹刀被她踩在脚下，而她跌入他怀里。

第六十七章

他凝视着她, 眼中染着未化开的戾。

他这般表情，像是她害他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缓缓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幻境可以削弱修为境界，可我本就是低修, 江酹月的幻境对我并无作用，对你而言却是极大削弱, 我帮你挡了技能, 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