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138)
“关于季公子方才说帮我一事是否作数?”
“作数作数。”
季殊合点点头,心里却不太舒服。
原来不止是生气的时候会喊他季公子,有事找他的时候也会殷勤喊季公子。但他突然就听不得谢檀这样叫他,
季公子,季公子。
显得两人多生分一样,明明亲都亲过了。
“很好,那就请季公子现在去帮我找一个人吧。”
“现在?谁?”
“静观寺,惠一。拿着这封帖子,他看到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做。”谢檀边说边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名帖递给他。
季殊合低着头不吭声,看了两眼便收下了,临走,实在气不过又跑到谢檀耳边狠狠道。
“以后不许喊我季公子,得唤我‘阿衡’!”说完便跑,像是后面有鬼撵着。
谢檀闻言有些啼笑皆非,缓了缓,舌尖慢慢回味这两个字,“阿衡......玉衡。”
蟾宫折鬼
十年寒窗苦读, 一朝蟾宫折桂。
春闱应试的考生们已经依次站在贡院门外,等待搜检入场。可惜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一夜还没完, 不少人的衣摆已被雨水打湿,积水深过鞋面, 冷气透骨。
谢檀坐在一辆不起眼的桐油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雨落成帘,天地仿佛混沌初开, 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随意扫了两眼,举子们或撑伞或穿着黑竹斗笠, 整齐有序排成两列, 如两截横倒的灰败枯树。
几息之后, 似是没发现要找的人, 谢檀顿了一下, 索性将车帘整个撑开, 头又往外伸了点。这下,细雨如丝, 纷纷扬扬飘进车厢。她收紧了衣领, 偶尔,还是有不长眼的几滴雨水钻进她的领口,衣襟处都浸出一圈圈水痕。
红芍心疼,伸手替她把住帘子, 又递了一方帕子过去。
“殿下快擦擦脸罢, 这里奴婢替您看着就好,等季公子出来了, 奴婢再叫您。”
“谁说我是在看他?”谢檀有些恼怒,收回视线。
昨日宫里来人, 说此次春闱是圣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他理应前往贡院,说些激励举子的话。但如今圣上年幼,出宫多有不便,朝野中便有人提议,让长公主代替圣上去,此话一出,竟获得诸多附和。因此,谢伯玉便也遂了众臣的意,着人来公主府询问。
谢檀听到一半,就想也不想当着众院奴仆的面一口回绝,且不说如今她与谢伯玉斗争愈演愈烈,对方日渐信赖张文昌,他手下一帮人整日在朝廷上挑刺,让她听了烦不胜烦,索性告病在家,请了两个月的长假,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如今这一番,犹知不是试探?
当天她便让卓吾去查,朝中提议的人都有哪些,附和的人又有哪些。
话虽如此,明明也答应了季殊合说不去,但今早一醒来,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犹豫半天,还是让红芍伺候更了衣,寻了驾不起眼的马车,在贡院对面等着。
“好好好。”红芍捂嘴t偷笑,“是奴婢在找季公子,顺便向雨师娘娘求个愿,让她不要再下雨啦,免得淋湿了这望穿秋水的人。”
谢檀被戳破心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自在,佯怒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不许瞎胡说,谁说我望穿秋水了?”
“哎呦喂。”红芍夸张的捂住胳膊,凑近她打趣道:“殿下被奴婢说中了,这是恼羞成怒了?”
“没有。”谢檀坐正了身体,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板正,“不要再看了,雨滴都进来了。”
“那要不,奴婢和车夫说一声,咱们回府?”她说着便要掀门帘。
“......再等等。”
“行,那就再等等。”红芍了然一笑,又自作主张把车帘掀开一小口,自言自语道:“奴婢还是看着点外头吧,看这雨什么时候停,咱们再回去,路也好走些。”
“嗯......”
——
贡院门外,官兵手握重剑,严阵以待,逐一搜检进场的举子们,官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大片的泥水。不少临近的举子因此遭了秧,衣摆和裤脚处尽是污渍。
不乏有几个私下抱怨的,竟隐隐有争吵的趋势。
临着水坑的方令过就是这不幸中的一员,只不过他一向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随意抖落几下,便又提着食筐若无其事排队了。
因着会试要连考三天,举人自备吃食,笔,墨,砚及试卷,不少人带着铺盖过来。
方令过带的东西不多,一个食筐便足以。只是如今这盖着食筐的麻布也沾上了一大片泥水。
“方大哥!刚才要不是他孔孟明扯了你一下,弄脏衣服的就是他了,偏你还不让我跟他计较。考试第一天,咱们就弄得这么狼狈,真是晦气。要依了我,非得让他把自己衣服扒下来给咱擦干净。”
“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杏榜第一呢。”薛蒙气不过,白了对面的孔孟明一眼。
对方身边围了三四个小厮,替他拿着被褥,两三个食盒等。敞开的食盒里看过去,尽装些鲜果,糕点之类,也不知道是去考试,还是去享受。
“骄矜自满,人必疏之,不必管他。”方令过脸上也满是厌恶。
薛蒙瞥到他神色,眼睛一亮,顿时绕到他前面,口中啧啧称奇。“诶,方大哥,怎么感觉你如今好像硬气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方令过闻言一滞,掩饰性的把他推到身后,头朝前一扬,“别说了,有人来了。”
正好这时,几名官兵走到他们身侧,厉声喝道:“肃静!本次考试提学官过来了,不许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