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156)
谢檀鼻尖翕动,闻到些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受伤了?谢檀不敢再动,身体僵硬,任由季殊合抱住。
血腥气越来越浓,谢檀喉咙滚动几次,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他,声音因长久未语而变得有些嘶哑,其中还夹杂些一些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受伤了?何人所伤?严不严重?”
“嗯,受伤了,心口好疼。”
季殊合脸埋在她后颈,久违的撒着娇,话音也有些模糊。谢檀一时听不清是伤口疼,还是心口疼。但无论是哪种疼,都长痛不如短痛。
她眼睛闭上,随后又快速睁开,眼尾通红,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季殊合,你兄长并没对我说些什么话,只是我自己做不到他说的那些承诺,我做不到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
她顿了顿,察觉到肩膀上的颤动一停,随后越来越厉害,深呼一口气,压下心里快要死的酸胀,还是一字一句说下去。
“我......没办法与你情缘美满,我也不确定日后会不会辜负你。”
“为什么做不到。”季殊合整个人已经麻木,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他现在就像被虫蛀空的树,强撑着站着,树心全是空的,偏谢檀还在不断拿刀往他身上刮。
“你见过有哪个帝王,一生只有一个人的?”
谢檀抬头望天,黑夜辽阔,深沉得让人窒息。一眼望不到边,也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亦或是,你能容忍其他人的存在?”
树干彻底坍塌,季殊合箍在她腰间的手也慢慢松开。
乾坤错位,日月无光,情缘难续,天地各方。
原来,文渊算的竟是真的。
终于说出来了,谢檀顿觉浑身轻松,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瞬间崩塌。她吐出一口血腥气,也借力后仰,轻轻靠在他身上,最后闻一次檀香,像是在与昙花一现的恋人告别。
“所以,就这样吧。”
她毫不费力挣脱了季殊合,也扔掉了手中的钱袋子。
——
“殿下请留步。”
谢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上清坊的,甚至连后面跟了个人也没发现。她恍惚回头,借着昏暗的星光,隐约辨认对面是位姑娘叫住了她,待她走近了,才认出那好像是国公府的表姑娘。
她来做什么?
谢檀以眼神询问她。那姑娘也不怯场,她从容地朝谢檀行了个拱手礼。
“殿下可需幕僚?”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谢檀一愣,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白,提出这样的问题。她略微蹙眉,强打精神,心中升起几分警惕与好奇,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番。
“你想做本宫的幕僚?那你会些什么?”
由于谢檀并未叫她起身,所以她如今还是屈腰的状态。
“时局、权谋、人心之道,皆有所得,若殿下不弃,我愿为殿下入幕之宾。”
谢檀闻言,眸光一闪,她倒是自信,不过这自信已足够让谢檀对她高看几眼。
“起来吧,本宫在城中有家学堂,你去教一阵子书。”
“殿下不问我因何而来?”
“不问,你既能找过来,必然是有所求,而又笃定本宫能帮你,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不过,本宫很好奇,是谁带你来的?”
温在溪闻言,朝后一指,只见几丈外,季殊羽静静站在那里。
谢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这一路都极其安静,无人打扰,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季殊羽也回她一礼,待t两人话说完后还固执跟在后面,直至她安全回府,才同温在溪相携而去。
——
逸园
凉亭内一片狼藉,白芍,三钱双双晕倒在地,杯盘横斜,瓜果零落。
穆怀愚若无其事斟着酒,任凭李遇秋在他身后抓狂。
“她若是有一丁点在乎你,就不会在七夕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那男人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么?”穆怀愚神色如常,随手捻起桌上四散的青果,送进嘴里。
“原来你都知道?”李遇秋嗤笑一声,眼睛向上看,暗自抹了把泪,在他身旁坐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穆怀愚,你就快要死了。”她声音已有些悲凉。
“是他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穆怀愚叹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丝毫没有把她后半句话听在心里。
“呵,你倒是大方。”李遇秋闻言更气,冷眼问出了今晚的第三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不跟。”
还是一模一样的回答,甚至坚定的连声线都没变。
“行啊。”李遇秋突然轻笑,转到他身后,眼神骤狠,“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她便劈手成刀,直砍向穆怀愚颈间。
穆怀愚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对,可还没等回身,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寅初,公主府灯火通明,白芍与三钱双双站在花厅外。三钱眼睛肿的像红灯笼,想必是哭了好久,白芍倒是没哭,只是也一脸焦急。
谢檀听他们说完,方知有歹人趁她不在,劫走了穆怀愚。她神色疲倦,单手撑在木桌上,揉了揉额头,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已让她心力交瘁。
“你家主子可有仇家?”
“郎君是个和善人,对我们都极好,从未与他人结怨。也不爱出门,平时就待在院子里,侍弄些花草。”三钱又哭哭啼啼起来。
“那他可有好友?会不会是去了好友家中?”
谢檀并未限制他的行动。
“也......没有。”三钱有些迟疑,抹泪的手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