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157)
谢檀定眼看三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陡然起身朝门外走,她身体一晃,步子明显有些虚浮。白芍见状,赶紧过去扶她。
“拿着本宫的帖子,明日去太常寺卿家要人。”
“穆怀愚他死不了。”
非她不可
自谢檀那晚怀疑是李遇秋劫走穆怀愚后, 第二日就写了帖子让白芍带着三钱去要人。人是去了,但穆怀愚却没带回来。
据白芍说,那李家二小姐性子刚烈, 拿着把匕首就站在厢房前,谁去都不开门。把她爹气得破口大骂, 教女无方,愧对祖宗。两人在别人府里,也不好强闯进去, 只好空着手悻悻而归。
“殿下,那位李小姐还说, 穆郎君本来就是从他们府里出来的, 如今回去了也合乎常理, 我们要再去找, 那就是, 就是强抢民......”白芍瞄了谢檀一眼, 最后一句不敢说出口。
“可穆郎君是殿下的侍君啊,就这么被劫走了, 多没面子, 当咱们公主府是摆设吗?”
红芍听她这么说,不满噘嘴,“要按奴婢说,殿下就应该带兵把他们府上给围了, 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那传出去, 殿下真成土匪了......”三钱得空插嘴。
红芍闻言,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给你出主意,你还不乐意上了, 不然你自己去求郎君,让他回来。
“我......”三钱一时哑口无言,把求救的目光转向谢檀。
而谢檀,谢檀正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充耳不闻他们斗嘴。日光正暖,照在身上,晒的人骨头都酥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刀光剑影。
她还是她,那个生来就孑然一身的她。
眯了片刻,谢檀半阖着眼。
“三钱,你也走吧,收拾东西,继续伺候你家郎君去。”
“啊。”三钱傻眼,“去哪伺候啊,殿下要带他回来吗?”
“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去太常寺卿府上住着。他们不让带人回来,那送人过去伺候总可以吧。”红芍看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人比她还笨。
“对。”白芍也赞同道:“你是穆郎君的贴身小厮,他们总不至于把你也赶出来。万一穆郎君被困住了,你也可以趁机打探打探情况。”
“殿下,奴婢猜的可对?”红芍在一旁向她邀功。
“嗯。”谢檀点点头。不错,她这两个奴婢已经锻炼出来了,可以闻弦歌而知雅意。
“那行,那奴才现在就去!”三钱明白过来后,忙不迭的行礼溜走了。
日头逐渐偏移,不再那么刺眼,谢檀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上京的天空碧空如洗,不像关外,天地之间总是笼罩着一片混沌的黄沙,所有的一切都被抹上了悲凉的色彩。
“殿下,三钱走了,那咱们要不要也出去逛逛?”红芍轻声询问。“听说圣上要造佛塔寺,地址就选在西成山,有好多人都去看呢。”
佛塔寺这遭,还得从两月前说起。苍狄使臣云阙献塔之后,并未急于离京,而是在宫中停留了数日。期间,她与谢伯玉交往频繁,关系愈发密切,竟游说他在郊外另建一座寺庙,旨在为民祈福,为国祈安。
原本建一座佛寺也不需要多大花销,可难就难在,谢伯玉要一比一还原。原塔可是以纯金雕刻而成,工艺极其繁复。一旦照此建造,所需的耗资必然巨大,远超国库的承受范围。
南明新朝刚建,百废待兴,国库并不充盈。加之边境连年战事,军费开支也在不断增加,此时建佛塔并非明智之举。谢檀不是没劝过,但旨意皆被驳回,谢伯玉一意孤行,甚至最后连她的面都不见。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此几次,谢檀也落得清闲,不再过问。若不是红芍提起,她还真忘了这事。
“殿下,咱们去是不去?”红芍见她面色有所松动,又提了一嘴。
实在也不能怪她老撺掇殿下出去,自七夕事后,殿下散了朝便回府,无事不踏出大门一步,季公子的名字更是成了忌讳,提都不能提,连常日里最爱的鹦鹉都冷落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憋出事。
“去吧,去清云学堂看看。”
清云学堂便是谢檀一手创办的私塾,虽不及官家书院那般规制严谨,但也多了几分无拘,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束缚,无论男童,女童皆可入学读书。
而方令过,温在溪如今正在学堂做教书先生。方令过的才学自然不在话下,但温在溪却是须得看过才知道,现今正好有空。
红芍听完一愣,微微点头。去学堂也行,至少能让殿下迈出府,换个心情,总比日复一日沉闷的好。
——
新学堂也在东市,坐落在长春坊,上清坊中央,难得的清净地。周遭青松翠竹环绕,房舍之间用竹篱隔开。
学堂规定,男女童七岁之前可同席学习,七岁之后则分席授课。
学堂开办以来,由于免费招收学生,吸引了不少稚龄学子前来求学。为应对学生数量的增加,方令过问过谢檀之后,便特意多聘请了几位教书先生。
此时正值授课时间,几间屋舍内书声琅琅,一阵阵‘学而时习之’从窗户里面飘出。谢檀目光略微扫了几眼,便直奔温在溪那间。
她正温声细语教孩子们念书,谢檀驻足听了几息,逐渐从那稚嫩童声中分辨出她教的内容。
“人之初性,趋于利己。如桀骜不驯之兽,若不经规矩法度之雕琢,必至于荒芜无道......”
底下十几个奶娃娃虽不解其意,仍摇头晃脑的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