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剑(174)
“没什么事。”季殊羽望了望渐暗的天空,收敛起心中的琢磨,提步往外走。
“大哥哥,殿下太忙,我以后还能找你学拳法吗?”如娘在后面大喊。
“看心情。”季殊羽眉头一挑,头也不回,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呵,什么人嘛。”如娘听了,气得跺脚,“不教就不教!”
——
公主府花厅烛火摇曳,光影错落。
裴望廷立在谢檀身前,神色悲寂,目光空洞,双手无力地垂下。
两人从午时耗到酉时,他已将自己的底线一再降低,从最初的自信到如今的卑微,所有的自尊都在谢檀的冷淡面前化为无形。
开始他想让谢檀嫁给他,只要她同意,青州、冀州之乱即刻可解,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届时,天下归心,谢檀的登基之路将无比顺畅。他几乎能看到未来两人携手共创的山河盛世,但这一切,却被她毫不犹豫直接拒绝。
后来,他退而求其次,想让谢檀从此不再见季殊合,也被她面不改色回绝。
最后,他放下所有尊严,只求能够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做个不起眼的小官,能一直陪着她就行。
可惜,谢檀的回答依旧残酷,她头也不抬,冷言冷语打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你不必再说,也不必拿那些百姓来逼我。纵使他们恨我又如何?我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说第二遍。”
“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山改朝换代几十载之后,人的仇恨又能延续几年?一年忘不掉那就两年,两年忘不掉那就三年。我设学堂,除贪吏,肃官场,自有下一代为我辩驳。人是生生不息朝前走的,而如今看来,只有你裴望廷还停在原地。”
“你煽动青、冀两州民乱,致使死伤无数,我虽不杀你,但也不能饶你......”
谢檀的声音在花厅中回荡。然而,裴望廷却像是失了聪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恐吓,威胁,哀求,全都没有用。
他怔怔站在那里,面前的烛光明灭不定,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明明谢檀只离他几步远,两人之间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触不可及。
他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感受不到。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只剩下四面漏风的躯壳,在无尽模糊虚幻的梦魇中,不断下沉。
唯有指尖的血腥气还证明他活着。
“够了。”裴望廷终于出声,他望着谢檀,眼底有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痛楚,“不必再说了。”
“既然殿下意已决,能否让我最后再去见见......平烟阁那位?毕竟师生一场,总该去......饯个行。”最后一句他说的极轻,几乎是呢喃般从唇边逸出。
谢檀盯着他,眉目间毫无波澜。大厅内一时寂静,微晃的烛火映的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却始终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片刻后,她终于颔首,“可以。”
裴望廷行尸走肉般低头向她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季殊合在房檐上听了大半天的墙角,直到人走远了才施施然飘下来。
他一进来就要缠着谢檀,头埋在她颈间,吸了好几口,才闷哼道。
“殿下为什么不杀他?是不是还舍不得?”
这人就跟牛皮糖一样,又黏又软,沾上了就轻易弄不下来。谢檀扯了好几次也没掰动他手臂,白费力气不说,还出了一身热汗。无奈只好放弃,任由他圈着。
季殊合嘴角勾起,脸颊又挨着她的锁骨亲昵地蹭了蹭。
“他可是前朝余孽,靖王的曾孙!现在不除了他,难保他将来不会卷土重来!”
“前朝距离现在将近百年,那点剩余的皇家血脉早就被稀释了个干净,靖王曾孙?不过一个噱头而已。只是,这个消息你如何得知?”
谢檀面色不解,使劲推开他。这事还是上午卓吾同她说的,季殊合居然也t知道,他的速度竟跟镇府司的探子一样快?
“呃。”季殊合看着对方上下扫视,略带怀疑的目光,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全盘托出,严明自己养了一些人。
谢檀垂眸思忖半天,随即问他。
“那我们第一次去朔州,路上遭遇刺杀,也是你的人?”
季殊合闻言,心里有几分心虚,眼睛不敢看谢檀。须臾,才磨磨蹭蹭解释,当时影月门归孤娘管,那时,他还不认识谢檀,见着钱多,就接了方选的生意。
没成想,杀的还是自家人。
见谢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顿时急了,眼珠子一转,又使出耍赖的招数,嘴里不管不顾说些胡话。
“殿下,我错了,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抓住谢檀掌心,放在自己的右脸上。
“不然,你打我两下?或者,咬我两下也行,最好咬重点,咬出血,让我长长记性!”
谢檀听了一阵无语,手腕挣扎就要从他脸上下来。她只是不喜欢两人之间还有事瞒着,又不是变态,喜欢打人。
不过,她望着对方急切的模样,若有所思。难不成季殊合喜欢被打?
掌心试探着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眼神瞬间亮了,眼尾也弯起来,漾着春意。
谢檀:“……”
还真喜欢。
“殿下打完了,就不许再生气了。”
季殊合亲亲她掌心,讨好道:“对了,还有上次苦竹林,那个面具男也是我,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怕谢檀还要再追究,他索性竹筒倒豆子,一次性吐了个干净。
“……没有了,那你今日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