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感谢，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保下我的性命，给我治病疗伤，现在又提供了一个寄居之所。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别说报答了，就我这种招灾引祸的体质，怕是还要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双手垂在腿侧，头发披散着，皮肤因为重伤的原因，有种病态的苍白，只有一双眼睛，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睁得比往日更大一些，墨丸似的瞳仁儿更浓了几分。

像是一尊瓷器烧成的羸弱美人儿，碰一碰就会碎掉。

可不知怎的，胡琴波不自觉的收了收尾巴，下意识想要离他远一点。

九尾狐一族，在众多的妖修种族里，趋利避害的本能排在首位。常常能预感到未知的危险，提前规避。可在他面前的明明就是一个被彻底斩断灵脉，连走路都格外艰难的瞎子，还是被尊上舍弃掉的弃子，可为什么他会潜意识觉得，有危险。

温玉舒突然笑起来。“你的尾巴全放出来了吗？听说九尾狐的尾巴很好看，你修行千年，道行又高，肯定更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微微偏着头，“看向”他想象中的胡清波的尾巴处，却又不确定看的方向对不对，脸上带了一些茫然，表情无助又落寞。

胡晴波心里涌出一丝歉意，收回的尾巴轻轻荡过去，落在温玉舒的手边。温玉舒试探者摸了摸，脸上露出浅浅笑容：“比云璎的要蓬一些……”

说道这里，温玉舒表情微滞，似乎有些迟疑，缓了缓，问道：“云璎不在了吗？”

“……在，”胡晴波犹豫一瞬，却又有些不忍，“屠灵那厮诸般不好，却十分护短。云璎有他几分血脉，早些时日便已送还给他了。”

温玉舒：“无事便好。”

胡晴波以为他，或多或少会打探几句此时情形，哪知他这句话说完，就绝口不言。

四周安静下来，只闻风吹树梢声。

胡晴波有些坐不住，正打算告辞，忽听外面一声龙吟，随即虎子带着一个少年疾步进来，那少年向胡晴波一揖，道：“胡长老，尊上找你。”

胡晴波回身看去，温玉舒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就像和尊上，从未有过任何关系。

第081章 祭品

明明胡晴波去了凌月宫, 没见到闻昭，却被派了个莫名其妙的差事，要去一个远到没边的地方, 找传闻里偶尔出现的秘境。

就这个么没谱的差事, 居然还是个必须保密的紧急任务, 胡晴波连望月峰都没来得及回, 已被催着上了路。

腾云驾雾走了几百里, 胡晴波脑子里还一头雾水，但宗主那人素来有决断，许是那处秘境真有什么不妥，来不及多想, 匆匆去了。

半夜，月高孤悬，望月峰雾气袅袅, 虎子巡了一遍山, 正要锁门休息, 却见门下印了一道影子, 九条毛毛茸茸尾巴铺在身后。

“峰主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宗主那边难得找咱们峰主, 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那影子像是迟疑了片刻, 方才从月下走出来, 九尾狐浓密的皮毛，在溶溶月色里, 更多了几分华贵。

“宗主留我下棋耽搁了点时间, 没什么大事。”

“宗主下棋？”虎子满脸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闻。

“……”九尾狐顿了一顿, 语气里带了些有一，“宗主下棋，你为何奇怪？”

“嗐，峰主少出门，不知道现在宗门上下都在传，不知宗主闭关这一百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前咱么宗主虽然冷面寡言，好歹也像个人。如今出关了，越发不像个人了。难道这就是修为高了，要飞升前的征兆？”

虎子像往常一般，跟他亲亲峰主絮叨，没发现今天的峰主脸上，不是往常和他们没大没小的宠爱笑意，而是越来越阴沉。

幸而狐貍天生的危机感，让这只小狐貍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的住了嘴，瞪大的小眼睛里装满了疑惑，“峰主？”

“天色这么晚了，在外面晃荡什么，还不回去！”九尾狐丢下一句，拉着脸进了山门。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虎子委委屈屈回自家院子。

峰主胡晴波的住处设在望月峰顶，九尾狐远远望去，峰顶一棵七八丈高的梧桐树上，盖了一座小竹楼，此刻正是月色正浓时。

万籁俱静里，只剩几声蛙鸣。

忽然，竹门开了。

雪一样白的修长指尖，轻轻拨开门扉，接着露出一点素白的衣裳下摆，然后是一只脚。

温玉舒倚着门，眼上系着条绸带，绸带的下摆垂在腰侧，眼前一片黑暗，成了个彻底的瞎子。

不知胡晴波给那几只小狐貍下了什么命令，昏迷时成天围着他转的小狐貍，全都跑了，连虎子也忙着巡山，放下餐饭一溜烟跑了。

刚当瞎子尚不适应，温玉舒把住的地方摸索完后，下午闲的无聊，本想开门去外面转转，哪知刚推开门迈了一步，就被弹了回来。

原来胡晴波在门口设了结界。也不知是防着他乱跑，还是防着别人上门杀他。

他睡了一觉，实在无聊，又想再去试一试。

哪知他刚开门，刚迈出脚，就听一个声音“别动！”

温玉舒十分配合，果然倚着门框不动了。他寻声望去，又想起自己如今是瞎子，笑了笑收回脚，规规矩矩站在门口。

别动二字刚出口，九尾狐显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楞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明明只是想过来看一看，临出发前却忍不住，想多和温玉舒多待一段时间，便想了法子把胡晴波调出去，假扮成她的样子，做贼似的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