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望云峰山门又迟疑了，踌躇到日落月生也没有迈出那一步，直到被只小狐貍叫破行踪，才顺着话进了望月峰。

一路缓行，一路犹豫，直到见他有了危险，才真正迈出那一步。

此刻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他捏了一个法决，转瞬间到了竹楼下。

就连月色也格外偏爱此人，温玉舒浑身笼了一层雾一般的月华。从闻昭的角度望去，他的一身素色衣裳，和因为久病未愈显得格外苍白的脸，竟比那月色还要皎洁，像是月之精华幻化成的精怪一般。

比在灵犀石初见，温玉舒踏过累累白骨，带来一线生机时，更要蛊惑他的心肠。

闻昭静静看着，眼神忽的暗下来。

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从当初在万窟山，温玉舒启动灵犀石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已经注定。

他将用温玉舒的真心，重新炼化成这世间，唯一能够破解灵犀石大阵的本命剑。

他注定成为，他重获自由的祭品。

老天爷给人关了一扇门，必然打开一扇窗。

温玉舒眼睛瞎了，听力却灵敏了不少。他望着梧桐树下，气息发出的地方，疑惑道：“怎么不上来？你去了好久呢，闻昭派你干活啦？”

闻昭二字，就这么轻易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吃饭、呼吸、喝水一样那么自然，无关爱，无关恨，轻描淡写，没有任何一丝涟漪。

闻昭心口一痛，几乎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跪倒在地，幻化成的九尾狐法像瞬间消散。

几千年以来，唯一一个统御须弥界外，浩瀚无际疆土的魔尊闻昭，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他的力量。

筋脉骨骼根根拔去，灵根识海寸寸断裂，扒皮剖心，千刀万剐之痛，像灭顶的巨浪，一瞬间将他淹没。

“怎么了？”温玉舒像是察觉到下面不对，探着头问道。

他声音极轻，每个字却像是历劫之雷一般，直直砸到闻昭识海深处，他猴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神魂巨荡。

闻昭勉强抬起头。

温玉舒素衣雪肤，无悲无喜，身后的皎洁月色，却在一瞬间幻化成血红。

血月，神罚，原来这就是破解灵犀石的代价。

按照想起那年堕神之时，谢南山耗尽所有的灵力，将他封印在灵犀石里，眼神是那么悲悯。

原来那时他就知道，他这一生，要么困死此地，要么永受神罚。

闻昭抹掉嘴角血迹，缓缓站起，一身玄色衣衫幻化成九尾狐华贵的皮毛，一个纵身，轻轻落在竹楼前，蓬松的九条尾巴在身后铺开，他抖了抖毛发，让这身狐貍法相显得更好看一下。

尽管眼前之人根本看不见。

“……许久不见……今夜月色很美。”

第082章 代价

温玉舒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里，胡晴波虽然是个有些粘粘乎乎的，但对他从来没有这么黏糊过。

仿佛一天到晚没有事儿一样, 跟在他屁股后面。

这日天气不错, 他在竹楼前晒太阳, 胡晴波九条大尾巴铺在地上, 活像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躺在狐貍尾巴上, 埋在又厚又密的狐貍毛里，太阳软绵绵的，狐貍毛软绵绵的，他感觉自己懒得不像样, 活像一块即将融化的软糖。

“老狐貍，听说你们家魔尊整日埋头苦干，指望把你们魔宗做大做强, 好歹你也是魔宗堂堂一代峰主, 整日赖在家里磨牙晒太阳, 不去为你们魔尊的事业添砖加瓦吗？”

“多的是想凑上去献殷勤, 我才不掺和，谁爱干谁干, 魔宗就算称霸天下, 于我又有何干？”九尾狐懒洋洋的摇着尾巴。

阳光从梧桐树叶间落下来, 在地上铺了一层斑驳的光影, 尾巴摇来摇去的时候，像是在光影里面跳舞。

温玉舒：“别摇了, 晃得我眼晕。”

“你看得到了？！”九尾狐翻身而起, 脑袋伸到温玉舒面前，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

温玉舒眨了眨无神的眼睛,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得到，别把你的大饼脸伸到我面前，你们狐貍不洗脸吗，白毛都变黄毛了。”

九尾狐死死盯着他的眼，尽管他心里面清楚，温玉舒的眼睛不可能好，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也许灵犀石的魔咒能够被打破。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本就不会随随便便出现，九尾狐一眨不眨地检查了许久，最后不死心地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温玉舒眼睛没有任何光感，他刚才说的不过是逗他的玩笑罢了。

“怎么了？”温玉舒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笑着道：“你这人真够矛盾的，一会儿帮着你们家魔尊给我下套子，一会儿又舍不得我死，非要硬扛着把我要过来，现在又一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

他揪着他的狐貍脸，没心没肺的笑：“老狐貍啊老狐貍，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九尾狐一怔，见他的脸距离自己不过方寸之间，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却又不舍得挣开，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预想当中的回怼或者是挣开，都没出现，这么暧昧不明的氛围，让温玉舒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什么情况？

这老狐貍该不会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吧？

这么一想，老狐貍那些不妥的行为，瞬间有了解释。

什么冒着得罪顶头上司的风险，也要把他接过来呀。

什么为了治疗他身上的伤灵丹妙药不要钱似的给他喂呀。

什么抛开事业不做天天守在他跟前呀……

温玉舒越想越觉得老狐貍形迹可疑，这不妥妥是真爱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