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识多年, 对彼此的黑历史门清, 互相伤害起来不相上下。

胡晴波心里有事，难得跟那傻缺瞎扯, 几步跳到闻昭旁边坐下：“尊上，我探过温……那人的状态，确实是自己扒的灵骨，如今没了金丹，又失了灵骨，又连番受损，就算程允给他拿仙丹灵药吊命，也活不了多久。”

闻昭望着浩瀚无际的不渡海，久久不语。

就在胡晴波以为闻昭不会回应时，听见他说：“我知道。”

胡晴波身为狐族，对情绪变化最为明锐，几乎快要被短短三个字里隐藏的巨大又压抑的伤痛裹挟进去，以至于他几乎无法把下一句说出来。

良久，胡晴波终于说出了口：“尊上，他心里没你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

胡晴波受不了了：“这一战不可避免，四宗和仙门百家来势汹汹，驭兽宗程宗主，和清音宗的曲念生都在这个关头出关，此战和百年前那战几乎一样。”

“哪里一样，百年前还多了个立场不明的谢南山。”屠灵插了一嘴，如今我方形式一片大好，你少动摇君心。”

胡晴波一尾巴挥过去：“走远点，我和尊上谈事，你插什么嘴。”

屠灵吃了一嘴毛，抓着尾巴呸呸两下：“你吃点好的吧，天天掉毛，小心变秃子！”

胡晴波拉了下尾巴，被屠灵抓着没拉动：“你才掉毛！我那是换毛！！你这种老不死的一潭死水，想换毛还没得换！”

“但如今有个温玉舒，比谢南山还要难缠！尊上这么天天在他身上徒耗修为，一旦伤了根本，后果不堪设想。”胡晴波就差凡间朝堂上死谏的忠臣，就差跪下来抱着闻昭的大腿哭了。

“走吧你，”屠灵扯着胡晴波尾巴，把她往旁边拉：“尊上心里能没数？要你在这儿当军师。”

胡晴波被拖行一段，尾巴都要扯掉了，一个翻身跳到屠灵头上蹲着，一爪子喇他脸上，屠灵哎哟一声，脸上顿时四条血印。

屠灵忍着一脸的火辣辣，掐着胡晴波脖子走到僻静处：“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胡晴波从屠灵手里挣脱出来，恨不得再挠一抓：“你是人吗，说的是人话吗！”

屠灵难得和她扯：“你动动你那花生米一样的脑子好好想想，尊上能不知道这么做是徒劳？”

“……你什么意思？”

屠灵：“尊上不会无缘无故去驭兽宗见温玉舒，必定是驭兽宗里出了意外，程允顾不上温玉舒，尊上才赶过去，是清音宗的曲念生，还是灵剑宗的澹台明灭？”

“我想想，老程破关在即，驭兽宗大批人马又调到须弥界备战，宗门内防守空虚，曲念生这人贪心归贪心，倒还有几分大局观，不会此时趁机要老程的命。那就是澹台明灭了，此人伪君子真小人，当年谢南山那么惨，一半都是他害的，只有他才会趁火打劫对友宗下手。”

胡晴波看着他，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什么眼神？”屠灵乐了，原话奉回，“好歹我是‘老不死’，活久了什么没见识过？”

胡晴波又啐他：“少自夸，继续说。”

屠灵：“尊上无论是持续不断的在温玉舒身上消耗修为，还是赶去仙门驻地护他，都是在给那些人看的。”

“什么意思？”胡晴波感觉自己明白了一点，又不是很明白。

屠灵：“四宗和仙门百家如果敢对温玉舒下手，那必然要承担直接对上尊上的风险，但如果他们不动温玉舒，温玉舒又一直消耗尊上修为，此消彼长，如果你是那些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不动温玉舒，巴不得他活长一点，多消耗些尊上修为。”胡晴波啊了一声，“所以尊上明知道就算消耗修为，对温玉舒没什么治疗作用，也还是要持续不断的消耗。”

屠灵点头：“只要尊上停了这个消耗，温玉舒手还没病死，就得先被那群‘正道’撕成碎片。”

“温玉舒从头到尾没做错任何事，那些人为何要杀他？”胡晴波始终不解，“就像澹台明灭，本来去给姓程的捣乱，结果中途变了注意先来杀温玉舒，这还是师尊呢。”

“谢南山当年还是他们派来的卧底呢，不也一样容不下他。”屠灵冷笑。

“谢南山，哎，挺惨的。”胡晴波跟着叹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事，叉腰骂道：“你才花生米脑子！”

第090章 小辈找死

温玉舒折了树枝为竿, 在崖边垂钓。

涯下波涛如怒，翻起白色浪花，小鱼竿被风吹得乱点头, 别说看鱼漂了, 温玉舒觉得自己都快被吹下去了。

吃鱼不成反而葬身鱼腹, 显然不是温玉舒预想中的死法, 他悻悻收了鱼竿, 往回走。

石洞不知是那位海大王的住所，一丈见方，石壁上全是凌厉爪印，地上铺满了各种动物的遗骨, 若非洞口长满了蜘蛛网，温玉舒还不敢往里住。

毕竟没几天活头的小命也是小命。

石洞一角堆里火塘，上面架着贝壳做的锅, 里面煮着昨日吊上来傻鱼。

温玉舒等鱼汤温了, 端着贝壳锅, 坐在洞口, 望着远处海平线上空乌压压的黑云，叹了一口气, 缓缓喝了一口鱼汤。

不知道程允看见那封信后, 有没有生气。但生气归生气, 总比受他连累, 莫名丢了性命要好。

鱼汤没盐，鱼肉又柴且全身是鱼刺, 温玉舒喝了一口, 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场仙魔之战，什么时候才打得起来。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门, 心念所动，全天下都得跟着一起动乱，连累他这个将死之人也跟着倒霉，想找个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等死都办不到，只能躲在这个荒芜的小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