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62)
第二日风雪稍歇,天色却依旧很暗,下人们忙着洒扫庭院的积雪。
叶荣带人去寻失踪的大夫,邓隋歪在榻上,支了个小几,捏着笔写写画画。
闵月进来,走近邓隋,低声道:“大人昨夜动静很大。”
邓隋笑了,“嗓子都叫哑了,动静能不大么?”
闵月是知道邓隋和江珩有纠缠的,那晚江珩晕倒就是她去唤的兰濯和凤仪。
她咳了声,声音压得更低,“昨晚小江大人在外头守了一夜。”
邓隋写字的手顿住,继而平淡道:“哦,是么。”
邓隋思路被打断,几笔将先前所写的东西毁个干净,她搁下笔,问,“他是不是……有病?”
不回京便罢了,竟来听她和叶荣的墙角?
闵月耸耸肩,她也不明白,道:“现在是那个叫兰濯的守着。”
邓隋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想做什么?监视她?
要听就听个够。
一连数日,邓隋都和叶荣“欢好无度”,甚至刻意放大了声音。
江珩抱剑倚靠在墙上,一遍遍回忆他同邓隋的曾经,以图让自己好过些,然则过往越清晰,他的心便越空,越酸,越涩,也越疼。
他忍不住想,那封信会不会是邓隋留给他的,就是为了如此惩罚他?那是不是也代表着,她还在意,还有气,还生怨?
以邓隋的手段不是做不出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从无尽的深渊里生出一丝希望来。
有脚步声传来,停在了转角处。
江珩呼吸一轻,是邓隋,他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邓隋走过那几步,她散着发,穿着寝衣,脸上残红未褪,精致的锁骨处有明显的红痕,摇曳的耳珰衬得她巴掌大的脸又小了几分,也添了些许的风情。
江珩目中一痛,轻声唤她,“邓隋……”
邓隋沉静地看着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珩希望破灭,原来不是她。
他垂眸不语,无法解释,就算他道出实情,恐怕她也不会相信,只认为是他纠缠她的拙劣借口。
“江珩,有意思吗?”
“抱歉。”
邓隋冷声,“江珩,记住我那晚说过的话。”
江珩想告诉她,他记得,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和她形同陌路,还有……他床上的功夫差劲透了。
可他连出声的力气都已消失殆尽。
邓隋警告过他,便转身离开。
“邓隋……”她的手腕被拉住,他抓得很紧,紧到她生疼。
邓隋没有回头,漠然道:“放手。”
“我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
话还未说完,脖子上一凉,有匕首抵住了他。
他要躲开很容易,只是那一瞬间,他呆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邓隋,因为这把匕首,她主动靠他这么近,近到好似在抬头索吻,跟从前一样。
他魔怔似的,微微朝她倾身,邓隋低喝,“别动!”
江珩清醒过来,望着她没有半点温度的眼,喃喃问:“邓隋,你……要杀我吗?”
邓隋威胁,“你若再敢纠缠于我的话,江珩,我已经同你说得很明白。”
“我很明白,也清楚不该,不能再来找你,可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苦笑摇头,“这里不听我的使唤,总是同我作对,邓隋,你该怪的,是它。”
他拿下邓隋握着匕首的手,对准自己的胸膛,“好姑娘,我拿它没办法,不如你替我教训教训它吧,让它安分些,听话些。”
邓隋咬紧牙关,“别以为我不敢!”
江珩温柔地注视着她,手上用力,帮着她将匕首送进自己的胸膛。
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在邓隋耳中无限放大,她瞪大了眼,感受着温热的血液慢慢沾湿她的手指。
她没想过真伤他,她和他还没到如此地步。
“邓隋,够不够?”他再度握紧邓隋的手,其意明显。
邓隋赶紧一把将他推开,趁机拔出匕首,大骂:“你真是疯了!”
江珩闷哼一声,是啊,他疯了,他早就疯了,在她离他而去嫁人后,在她同叶荣恩爱缠绵时。
“邓隋。”他朝她笑了笑,“有朝一日,若是叶荣负了你,或是你厌了他,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至少,他不会这么无望。
邓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江珩,你没有这么深情,这些把戏,用在别的姑娘身上更管用。”
她冷嗤,“下次,你不妨力道再大些,看我会不会心疼心软。”
真狠啊,江珩沉默了许久,故作轻松,笑道:“这都被你看穿了?邓隋,这样就太没趣了,有时候装傻扮痴一下岂不更好?”
果然如此,这个混蛋。
“滚!”
“这就走。”江珩舍不得将目光收回来,他想伸手替她拨开被风卷起的发丝,叫她避如蛇蝎,防备又嫌恶地瞪着他。
他压抑着内心的痛楚,温声道:“回屋去吧,别冻着了。”
邓隋冷笑着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江珩无力地靠着墙,再也笑不出来,他闭上眼,只觉嘲弄无比,这大概就是他的报应。
***
路妈妈怀里抱着个包袱,匆忙出府,被邓隋和闵月堵个正着。
“路妈妈,去哪儿啊?”邓隋笑问。
路妈妈一惊,紧了紧包袱,勉强朝邓隋笑了笑,“大奶奶,家中有些急事,得回去一趟,老奴已经禀过夫人了。”
邓隋目光落在那包袱上,问:“包袱里装的什么呀?夫人也知道?”
“自……自然,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