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65)
邓隋撑着脑袋,说风凉话,“这还是赌坊吗?不如趁早关门吧。”
“好狂的丫头!”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邓隋抬头看去,只见为首的满脸横肉,眼神不善,身后皆是着短打衣裳的随从,个个凶神恶煞,不像良民,倒似绿林匪寇。
邓隋勾了勾唇,钱老大,终于舍得出来了。
赌徒们不敢再闹事,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邓隋站起身来,笑道:“我狂,自有我狂的本事,怎么?你要跟我赌吗?”
钱老大大马金刀坐在庄家的位置,不屑,“说吧,你要赌t什么?”
邓隋双手撑桌,半点不觑,“一把定输赢,你赢了,这些银子都归你,我赢了,欠你三万两的小子,归我。”
桌上的银子银票约莫有万两左右,钱老大扫一眼就清楚了。
“以小博大,好,老子就跟你赌。”
引蛇
钱老大摇盅的第二下江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旁人较好, 钱老大手里的骰子碎了一颗,两颗……
他看向邓隋。
邓隋仍是闲散地坐在那儿,面上甚至噙着笑,看不出半点异常,不知是对眼前的情况也能应付自如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出骰子的变化。
邓隋垂在桌下的手放到了膝盖上,情不自禁扣紧了些,她的目光半点不离钱老大。
青楼里除了美色便是豪赌, 若没有价值可用, 便会出卖皮肉,她既乖巧地学着侍奉男人的本事, 又刻苦钻研赌技, 一有空闲便听音辨骰, 至于牌九, 马吊, 更是简单,只需谋算得当,就能十赌九赢,她那时想的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没想到在今日倒还用上了。
可她没有听过碎了的骰子, 此时此刻,邓隋的思绪很乱。
钱老大停止摇盅, 他右侧的嘴角上挑, 笑得邪气,面部放松, 眼神里带着轻蔑。
“猜吧。”他说。
邓隋眸光流转间,脑子里已过了无数推测,她方才故意卖弄身手,精准猜出点数,钱老大不可能如此轻敌,再观他手掌宽厚且有力,挽起一截的袖子露出坚/硬如铁的小臂……
她身子往后一靠,笑道:“我猜……没有点数。”
钱老大目光一凛,眯眼看她,“小丫头,看来你是不懂规矩啊,猜大猜小,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邓隋朝他抬抬下巴,“我还是这个答案,开吧,我想,这么点儿银子,我还输得起。”
钱老大笑了声,揭开赌盅。
骰子变成了一堆碎屑,果真无半点。
邓隋笑,“大当家,这既无大也无小,输赢如何算呢?”
“算你赢。”钱老大愿赌服输,对邓隋挺欣赏,见她穿金戴玉,又有些可惜,若没嫁入大户人家,他倒想招揽她。
“将那小子给她。”
他扔了赌盅,起身要走,被邓隋叫住。
“大当家这就走了?接下来是谁陪我玩儿呢?”
钱老大不悦地转身,语带威胁,“怎么?你还要玩儿?”
“不行吗?”
管事的使了个眼神,打手迅速将邓隋围了起来。
邓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问:“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输不起?登州如今是徐玠治下,大当家也能光天化日之下来这套?我来时没看错的话,不远处就有巡防的官差,当然——”
她手指点了点发髻间的金簪珠翠,“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也没有喊冤的地儿。”
“激我?”钱老大哼声,“扔出去!”
邓隋没想到他竟无半分顾忌,正要说话转圜转圜,一把剑飞过来,差点削掉钱老大的下巴。
剑重新回到江珩手中,他把剑往桌上一拍,“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有不信邪的冲上来,剑光一闪,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剑已经抵到了来人的喉间。
钱老大脸色阴沉,问:“你又是谁?”
江珩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玩儿,你就得奉陪到底。”
邓隋瞥了眼他胸膛,让他滚,反而滚到她眼前来了,被匕首扎一刀,跟玩儿似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钱老大阴恻恻道:“小心走不出登州界。”
“是吗?尽管试试。”
身后的随从附在钱老大耳边低语片刻,钱老大忍得青筋直冒。
随后道:“公子和这位奶奶不是欺人太甚吗?她赌技如此了得,再赌下去,整个赌坊都不用要了。”
“我只赌最后一把。”邓隋道。
“哦,赌什么?”
“我输了,面前的银子归你,再加上从此我再不踏进你的赌坊半步,我赢了,换你一个消息。”
钱老大来了兴趣,“换消息,可就是另一种赌法儿了。”
“大当家请说。”
钱老大偏头示意,管事的便带人搬了几十坛酒过来,摆满面前的赌桌。
“赌酒,赌吗?”
邓隋道,“大当家才是欺负人吧,我一个弱女子……”
钱老大打断她,指着江珩,“他替你。”
多少年没有人敢用剑指着他了,朝廷的人又如何,未来的驸马又如何?他今天非要给他个厉害瞧瞧!
“行。”不等邓隋发话,江珩便道。
“爽快!”钱老大将酒开封,递给江珩,“认输就吱个声,可别醉死在这里。”
江珩笑笑,接过酒坛便饮。
邓隋原本打算再想想别的法子,他倒好,直接喝上了。
钱老大酒量了得,连喝几坛竟也无丝毫醉意,眼睛倒越来越亮。
邓隋终于偏头去看江珩,恐怕江公子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吧,从前谁又敢真灌他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