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16)
她撑起精神问道:“你父亲是犯了什么事?”
延意摇摇头,道:“我不知,我母亲都不知道。”
闻言,嘉卉闭了闭眼,道:“只要你不嫌我也是罪臣之女,就和我们一道走吧。”
顿时,崔延意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嘉卉面带潮红的面颊。她陷入沉思,周氏虽自称罪臣之女,但夫妇二人仪态容貌都很是不俗,不像是苦苦藏身之人。自己才离开家几日就被人迷晕了捆起来,若不是周氏夫妇带走了她,她还不知会被带到哪儿去了。
既然无处可去,世道艰险,还不如先跟着她们。
主意已定,延意道:“多谢周姐姐,我想和你们一道。”
没听到应答,身侧的呼吸声重起来。睡着了?延意错愕地看着嘉卉紧闭双眼的模样。
不过一瞬,她就想到她应该是在发热。崔延意立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着没碰到嘉卉。
可这屋子原本就是个堆放杂物的,寻了一圈连块布巾都没有。她又不敢去打搅猎户夫妇,正给自己鼓了劲想去叫那妇人来看看,门被推开了。
是周姐姐的丈夫回来了!崔延意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周姐夫,周姐姐好像在发热。”
话一说完,她又恨自己嘴笨,哪有这么称呼别人丈夫的。
卫歧根本没留心她叫了什么,立刻摸上嘉卉的额头,眼眸一暗,将人打横抱起,道:“走。”
崔延意不敢停留,追着已经大步走出去的卫歧。
月落参横,天色将明,山路仍是难行。崔延意流放途中都没走这么快过,但她知道是着急给周氏看病,也不敢说什么等等她的话,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下了山。
后山,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们,有个男子坐在车架上。
卫歧吩咐了一句:“去医馆。”
他抱着嘉卉上了马车。
崔延意不知自己该不该坐进去,略一思索还是觉得不进车厢了。他们已是好意带她一道走,不该再多打扰。
那青衣男子却朝她笑笑,道:“姑娘安心坐进去吧。”
她听这话不像客套,便掀开车帘,自己爬了上去,男人有礼地搀扶着她的手臂,见她进去后就收回了手。
马车不大,延意看着那高大男子将怀里的女子搂得很紧。他拧开水囊t给怀抱中的女子喂了两口水,又低头轻吻了一下,很是爱惜的模样。
崔延意错愕一瞬,慌忙移开视线,这才信了他们确实是夫妻。
*
春日的午后,日头卷着和煦暖意,懒洋洋地挥洒在小院中。
嘉卉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境很长,然她醒不过来。梦先从杏花村起,将经历过的事又原原本本在梦中过了一遍。
而后她又变小了,她还是周家小姐,睡在母亲房里的碧纱橱后,听着母亲和常来往的几个夫人太太说着各家的内宅故事。
她朝着进来的婢女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自己已经醒了。
母亲她们说的妇人之事,她听得一知半解,没一会儿就不好意思听下去了,故意发出了声响。
外间的声音就骤然停了。
场景变了,是母亲微皱着眉问她:“这是江南王世子送来的海珠,特意提了一句你。你心里是什么意思?”
嘉卉连忙解释道:“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他比我大四五岁呢,听说他房里早有姬妾了,这种人也好意思来送我东西啊。”
话到最后,已是带了恼意,没个好声气。母亲笑道:“好好好,听女儿的。”
又问她:“你有没有中意的?还是你想着......”
“还是什么?”她追问道。
母亲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着摇摇头。
慈爱的笑容也慢慢消散了,她来到了徐家,在偏僻小院中度过五年。她有时候是亲历者,有时候又像冷眼旁观的人,看着自己日日担惊受怕。
再一转瞬,就是她上了去京城替嫁的船。和现实中不同,她站在船板上,脚尖轻动,是想跳下去.......
嘉卉骇然,挣扎着想从梦境中抽身,倏然间眼前大亮,她望望前方,是熟悉的地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姐姐,你醒了!”
这话似曾相识,嘉卉想笑,动动嘴唇,干涩得紧。延意立即端上一碗温热的药,道:“周姐姐,你快喝了吧。”
嘉卉接过,苦着脸一口喝完,听延意迟疑问道:“周姐姐,你是不是想你娘了?你方才一直在小声喊母亲。”
她微微一怔,没回答,问道:“我可是睡了许久?”
“你睡了两日呢。大夫说你是太疲累了,思虑还重,又下了水。我瞧着老大很愧疚,和你叔叔说是他没照看好你。”延意一五一十道,她知道自己嘴皮子功夫不行,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老大是谁?”
嘉卉脱口而出后,想到应该是卫歧。
延意道:“就是你丈夫啊。我实在不知道叫他什么,季青叫他老大,我也就跟着叫了,他也没说不行。”
她笑了笑,道:“那你往后也不必叫我周姐姐,就叫我阿卉吧。”
“好好,阿卉也直接叫我阿意就是。”崔延意笑道,想到什么神色又黯淡下来。
“阿卉,你的朋友果儿走了。她今日说要给你出去买些零嘴儿等你病好了吃,结果一直没回来。不过,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果儿走了?为什么?嘉卉怔怔地接过信,还是她教果儿写字的。
她写得很简单,说见她生病很是愧疚,不愿再给她添麻烦。又说自己身上有些银钱,让她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