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18)
嘉卉手中动作一滞, 平静道:“不会, 我先前惹他生气了。”
闻言,崔延意惊讶地朝嘉卉看过去。她面上淡淡的, 但一看就让人明白,她心里难过。延意看着她扇风的动作道:“我看老大并没有生你的气,反而极是在意你。不过,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们旁人看了也不准。”
如今,她自己都看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何关系。嘉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幸亏你没劝我去找他和好的话,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回你。”
延意也笑:“我方才就随口一说,阿卉你别放在心上。”
说笑两句,李胤的屋门打开,李胤一手拍拍李季青的肩,高声笑道:“你抓周时我还去了,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
有些怅然的语调。
嘉卉挑眉,道:“您怕是记错了不成?”
李季青管卫歧叫老大,管她叫嫂嫂,年纪自然比她还小。李胤怎会见过他抓周?
季青一听就明白过来,解释道:“嫂嫂,其实我比老大还大三岁,小时候还欺负过他,后来他把我们都打服了,就都认他做老大了。”
她自觉有些尴尬,笑了一笑,又纠正他的称呼:“以后不用这么叫我。”
“啊?”季青茫然。
不论年纪,他们认了卫歧当老大,他的女人自然就是大嫂了,不那么叫还能叫什么?
李胤没管这些小事,问她:“病还没好,你出来做什么?”
“他叫我出来的。”
“回去歇着。”李胤挥挥手,像赶小鸡小鸭回栏的动作。
她看了不由失笑,打算去寻卫歧问问究竟有何事。
吱呀一声,门开了。卫歧朝李胤道:“请您进来,我有事要请教。”
又对嘉卉点点头,道:“周嘉卉,你也来。”
刚刚还在提到称呼,延意和季青听了都很惊讶,下意识想找个人交换视线,好巧不巧对视上了,又一道看着屋门被关上。
屋内,卫歧请他们坐下后,就埋头翻阅一本账本模样的册子。嘉卉问:“方才我们在外面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卫歧头也不抬道:“你和崔延意说话起我就听到了。”
他态度冷淡,嘉卉便也闭嘴不说了。
李胤哼了一声,道:“我若真是你叔叔,绝不会同意你嫁给这么冷情的小子。”
这回卫歧抬了头,回道:“可你不是。”
“要不是她救过我的命,你当我会愿意和你坐在一块?”李胤霍然站了起来。
卫歧平静道:“我也不想,可有正事。”
两人突然生了不愉快,嘉卉连忙起身,叫住了正要拂袖离去的李胤。她思忖片刻道:“元帅,当年之事,我不敢妄议天家罪责,但您也该知道,您的妻子并没有错处。我儿时见过她多回,她过得很不愉快。至于他——”
她没有看卫歧,继续劝道:“谁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他也不曾和皇帝父慈子孝过。您说是看在我的面上,那这些时日难免还要见面,您能不能就将他看作您并不认识的人的孩子?”
李胤面色沉沉,半晌才重新坐下,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不是她的错。我死了,她就算改嫁也没有什么错处。”
嘉卉不知该如何说,他们的生离死别实在是造化弄人,只好轻声安慰道:“程夫人看到您还好好活着,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卫歧充耳未闻,将账册推到李胤面前,道:“你从前的家业,多年来的明细都在这里。印信在李叔那里,我已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李胤接过草草一看,他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有那么多钱,嗤笑一声道:“你施舍我啊?”
“田庄商铺二十年都有盈利。”卫歧简单解释道。
他撩了撩外袍,道:“不必再计较了,您的银钱自己收着。”
话头一转,他问:“你们二人原本是什么打算,在知道方大失踪之前?”
“找人,”李胤道,“找到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揪出指使他的人。”
“您怀疑幕后主使是谁?”
李胤一时没有说话,许久后才道:“不会是皇帝。即使他看上你母亲,也做不出在战前除掉我的事。”
卫歧道:“我也是这般想。”
嘉卉沉默地听着二人对话,心里渐渐浮上一个猜想。
似乎他们二人的怀疑对象像是同一人。
她问:“您为何不让皇帝知晓您还活着,让他来彻查?”
行宫中皇帝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查清皇后私自调遣侍卫的所有前因后果。由他来查,或许能更快水落石出。
当然,她也明白李胤为着妻子,是绝不想再见到皇帝的。
“倘若真是皇帝呢?”李胤反问道。
嘉卉咬唇,想开口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大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见她一脸欲言又止,卫歧道:“周嘉卉是还想问您,有没有弑君的念头。”
被说中心底所想,嘉卉惊讶地瞥他一眼。忽而想到在行宫中,她也这么问过卫歧。
李胤好笑道:“你当杀个皇帝和杀鸡一样容易?而且,我也没这个打算。”
嘉卉原本也只是突如其来的念头,应了一声。这也不是什么能光天化日下聊的闲事,不就此多说。
“那你们是在怀疑谁?”
她打量二人,见二人都是面露思索之色,似乎是在想该如何开口。
“是不能告诉我吗?”一时没得到回答,嘉卉干脆问道。若是他们都觉得事关重大,不想告诉她,她也不会再问。
“我没有证据。”李胤道,只有心头一点怀疑。
卫歧扫他一眼,道:“我有证据,然而远远不足以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