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94)
此时,外间倏然传来阵阵轰隆马蹄声,是又有援军到了。
“尔等立即投降,太子有令,缴械不杀!”
“吾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紧接着,是各部将士高喊着自己的所属军队,如山如海,最后汇聚成一句:“我等前来勤王,大昭万寿永昌,吾皇英明神武,万岁!”
隆佑帝微微一笑,道:“你做得不错。”
卫歧听出是京畿离得最近的守军已经赶来救驾,道:“我可不曾跑那么远搬救兵。”
应是他们自己察觉了京中乱象,搏一把前程,没有调令没有兵符地赶到城中。
大势已去,持刀看守女眷的几个精兵不免有些松动。程夫人摸着自己的脖颈,泪如雨下。
梁少州迟疑片刻,跪下道:“皇伯父,一切都是段伯母逼儿臣的。她知道儿臣有一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在京中,写信逼儿臣上京,又逼儿臣辅助段家人谋反。儿臣一时糊涂,怕段伯母当真杀了儿臣的意中人。您方才也也瞧见了,儿臣是真的不愿对您动手!”
“你胡说!”段节怒喝道,“分明是你偷偷潜入京城,派你自己的亲卫挟持了皇后娘娘,强逼明华寺的僧人递话骗出了太子和太子妃!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假意听你命令?”
话虽如此,段节难得脑中飞速转动。段家是太子母家,只要皇帝一死,太子登基,段家有什么罪是不能免的!
镇国公呵斥道:“都住嘴,你们二人——”
话说到一半,段节动了,他猛地撞开镇国公,手中阔刀,眼见就要向皇帝头上砍去。
一瞬间发生的事,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卫歧眯起眼睛,退后几步,吃力地拉弓连射两箭。
“嗖嗖”两声,羽箭破空,将段节的喉咙射了个对穿。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脖子,往后看了一眼,大喝一声,手中的刀落下,仍是伤到了皇帝的臂膀。
轰然一声,段节睁着眼睛倒下,死去的身躯像一座小山。
卫云霆也趁机夺了看守的刀,抵在梁少州脖颈上。
太子终于领着二三十精兵赶到,跪下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了。”
“您受伤了!”梁沄抬眼,皇帝正捂住自己的右肩,他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不动了。
镇国公急忙起身,扶住皇帝,道:“陛下,您得立即传御医。”
幸好御医正在后院为李胤治伤。
太子吩咐身后的一众兵卒几句,令他们打扫后院战局,捉拿叛军。又对卫歧一点头,匆匆跟着二人走了。
卫歧的左手臂用力过猛,伤口裂开,正止不住地颤抖。他喘着粗气,忍住不呼痛出声。
程夫人被几个心腹搀扶着,劫后余生般,她长长舒了口气,惊呼道:“歧儿,你在流血!”
“母亲为我传个府医,我还得去接她。”
程夫人应了一声,招呼他进屋坐下。她知道他说的是周氏,问:“她人在何处?你若不放心,我让你弟弟去接她,你好生歇息着。”
他道:“嘉卉在明华寺中,守着废后和太子妃,我需得自己去。”
闻听此言,程夫人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就去吧。不用搬出这些名号来,我知道你是想自己去。”
卫歧笑了,没说话。程夫人见他额头鬓边都在冒汗,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擦着擦着放下手绢,忍不住捂脸哭了。
“母亲,”卫歧安慰道,“已经过去了,我不过小伤。皇帝也会拨银子给府里修缮的。”
“我哪里是在哭这个?”程夫人呜咽t道,“你听到没?梁少州那个狗贼,把你的事都喊了出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弟弟妹妹听到了也没有关系,府里的人您能约束好,至于那些闯进后院的叛军,您当他们还有命活?”他心道其实他也无所谓了,然而生母故去多年,他不希望如今再有人议论她。
府医被万妈妈拽着匆匆赶来,进屋后先平复了一会儿,才给卫歧重新包扎。这伤再重一些,就要砍到骨头了。程夫人一旁看着,又是不住落泪。
卫歧宽慰几句,又让万妈妈去向太子传话,要了几十个精兵立即去明华寺。
适才早该想到,让人去明华寺外围住看守,以免段氏又节外生枝。只是回府后一直都在厮杀,竟然遗漏了。
*
嘉卉有些疑惑段氏的自信从何而来。
论理,援军人数应当远多于叛军,但她不愿向段氏发问。
寺中实在都是静谧得可怕......
太子妃目瞪口呆,她生平还没听过有人直呼皇帝的名字,又担忧起夫君来。
段氏反而是其中最从容的。殿前司和京畿驻军是个什么底细她清楚,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
平时不过是日夜换班值守,殿前司抓捕抄家的本事有,真让他们去上阵杀敌,怕是和普通护卫无异。而她的早早买通的人今日在殿前司中杀了指挥使,又早早买通了都指挥使今夜去戒严。其余人更是不成气候,怕是连出兵的胆量都没。
京畿驻军又远得很,且如今谁能调得动他们?
而她让段节暗中收买的人,不少是段节曾经的手下,各个龙精虎猛。且她许下高官厚禄,愿意赌上一把挣个从龙之功的人,竟有两千余人。
她能笃定,这些人的战意远超于寻常禁军。
段节又是性子急躁,定然能砍瓜切菜般杀入镇国公府内。倒是忘记吩咐段节将镇国公夫妇一并杀掉了,但愿他能自己想到。
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耗费了她大半体己。段氏等着人来传好消息。
只要皇帝一死,她是太子生母,有大错亦是能化成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