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嘉卉(195)
屋内静默下来,嘉卉猜测着卫歧如今该在何处,会不会受伤?
嘉卉情不自禁瞥了段氏一眼,她平静地坐在黑暗中。
“为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口。
“什么为什么?”
她问:“你为何会谋反呢?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安生待在这里清修,陛下驾崩后,你就是皇太后了。”
段缃佩沉默片刻,道:“若我现在要你嫁给一个农户,你愿意吗?”
未等嘉卉回应,她道:“你不会愿意的。所以我,为何要委屈自己,在寺庙里过着不知还有几年的寒酸的日子?你不知道,婉儿头回来看望时,看我屋里的陈设,都心疼得哭了。”
赵婉听她提及自己,恨恨道:“早知如此,儿媳绝不会来探望您。”
嘉卉难以置信道:“就因为这?你知道外边会死多少人吗?”
段氏不语。
既然已经开了口,嘉卉又问道:“和段节一起领头的是谁?”
霎时间,段氏哈哈大笑起来。嘉卉和太子妃都古怪地看着她,等她收敛笑意后,段缃佩道:“那人说和你依依不舍的丈夫有私仇,你丈夫抢了他一个美人,他对此怀恨在心,不惜为我所用,来抢回那个美人。”
“你竟然不知此事?”段缃佩看着嘉卉黑暗中隐约露出惊讶神色的脸,“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先前京中人人都说,卫歧为了夫人痛改前非。这才多久,又强抢民女了。”
“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嘉卉淡淡道。
她没有必要去和段氏解释什么。
而那个有些许熟悉的声音,竟然是梁少州!
他怎会到京城里来,这两个人怎么会勾搭在一起?
嘉卉是决计不相信他会因为自己而参与谋反,必然是段氏重重许诺了什么。
段缃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随你信不信吧。”
赵婉低声道:“你别放在心上,我瞧你丈夫对你极好。”
她笑了笑,道谢后就又不说话了。她坐在床沿,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幽微中,段氏苍老发的面容让她感到一丝恐惧。
但她其实猜到是段氏主谋后,反而略微松了口气。从行宫之事就可以看出,段氏很有魄力,但做事并不细致,而且颇有些顾头不顾尾。只要援军能及时救驾,一切皆能迎刃而解。
可正如段氏所言,镇国公府的府门又不是城墙。万一叛军冲进了府内......嘉卉心里和油煎似的,就怕来不及了。
她克制住来回踱步的冲动,不想让段氏看出自己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人影闪动。
“皇后娘娘,小的来向您回话。”
嘉卉急中生智,扑到段氏身侧,一把捂住她的嘴,尽力模仿着段氏的声音,道:“不必进来了,说。”
“实在是没有找到您给小的留的指路人,小的在庙里找了许久。段将军已用圆木撞开镇国公府大门,领着精兵杀了进去。”
“可有人来救驾?”嘉卉缓缓问道。
“不过是些困个半死的兵卒罢了,成不了气候,您且放心。”
她估算着时间,报信的人从镇国公府赶来,又在庙里耽搁了。他没有提到太子和卫歧,应是没有遇上。镇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撞开了,虽有援军,可她记得段节是个猛人。
他已经杀了进去,镇国公已年近五十,如何带着一百个家将抵抗?
顿时嘉卉手脚冰冷。
“娘娘可还有问话?”
“再探再报。”嘉卉挤出一句话来。
等外间人一走,嘉卉放开段氏,浑身失力地瘫坐在地上。
段缃佩道:“如何?我说的,你们两个的丈夫来不及的。”
她顾不上回敬了,急得几乎落泪。段节自然不会,也不敢伤害太子。可段节和梁少州,都与卫歧有着私仇,他们杀了皇帝后,是不会放过卫歧的。
倏然间,太子妃带着哭腔道:“我肚子好痛。”
太子妃已经生育过,但她一时间也分别不出自己是因为过于惶恐才会肚子痛,还是腹中胎儿当真不好了。
嘉卉连忙起身,点亮方才被她吹灭的蜡烛。太子妃脸色发白,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肚子。
“你生育过,你来瞧瞧太子妃吧。”嘉卉对着段氏道。
她自己是全然没有经验的,只能求助于段氏。
段缃佩的神色在亮堂烛火下变换莫测,嘉卉加重了语气,道:“这是你亲孙辈,你还想不想当皇太后了?”
闻言,段氏总算动了,轻手轻脚地查看了一番太子妃,道:“没有流血,其他的,我也看不出来。”
赵婉仍是低声呼痛,眼泪不断。嘉卉在床榻前踱步,如今想请个大夫进来或者将太子妃带出去都难如登天。她根本不知这附近哪里有大夫。但不论有没有答应太子会照看太子妃,她都不能看着太子妃这样下去!
嘉卉忽而想到什么,问:“寺庙中有无懂岐黄之术的僧人?”
寺庙里的构造都大同小异......嘉卉记得吴兴几座名寺古剎里,都有医术高明的僧人。
段缃佩一愣,道:“有位圆慧师父,倒是常常替寺中人看病。”
“人呢?”嘉卉问,“被你的人迷晕了?”
“我不过是让人在寺中的膳食里下了令人昏睡的药。”段氏道。
嘉卉想问她都有如此本事了,为何不直接出去。转而想到段氏都不肯让太子露面,她是想名正言顺地做皇太后的。
“圆慧师父住在哪里,我去将他请来。”
段缃佩面色古怪地看着她,道:“你要出去?”
她道:“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