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172)

同时，其中一个推车的男人忽然道：“怎么觉得车变轻了。”

有人回：“是啊，我也觉得……”

只是话虽这样说，他们最终也只认为巧合或者推久了习惯重量罢了。

“是看见什么了吗？”郗音声音忽然传来。

“确实，”视线继续看着忙碌的身影，姜止吟道：“公主在此等候，我恰有一事。”

郗音轻点头，“好，”

姜止吟转身往楼下去。

怔怔看着渐离渐远的身影，郗音眉心处的疲惫、哀伤、与惑然终于于此刻释放。

印象中的莫修喆是温柔且内敛的、是饱读诗书曾与她高谈阔论如何为黎民百姓造福的，她不曾想到多年未见他变化如此之大。真的同姜止吟说的那样，害了很多人吗？可他为何这样做呢？

她不懂。

郗音睫羽轻颤地空想，可想的越多，心下便徒剩下浪潮般的悲凉。

……

“赵大哥！”

赵得才上完几趟货已然大汗淋漓这会儿正在擦汗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怎么声音还有些耳熟呢？

他回身。

“哎？”赵得眼睛一亮，“是你啊妹子。”

姜止吟走到他身边，“是我。”

恰好又有货要上，有人就来催促赵得。赵得立马说了声等会来，便把姜止吟带到方便说话的地儿。

“怎么样，寻着亲了吗？”

果然一个谎言开始便需无数个谎言圆，现在骗也不是，不骗也不是，有点骑虎难下。姜止吟顿一秒，随后摇摇头。

“这样啊……”他有些替她遗憾的意思。

随便转移话题， “赵大哥这是又要运货？”

赵得远望一眼正在忙碌的同伴，没甚犹豫点头：“可不是么，但其实也就这两天了，等忙完这单我就回。”

“就待两日了吗？”

疑问话问过来，赵得很自然接了，“对，就这两日，莫三司要娶妻，酒席自然摆的多，我们这些运货的也忙些。”

真真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姜止吟暗道自己运气好。

本来还想着用什么身份进去呢，这不，方法送上门来了。

“赵大哥能帮我一件事吗？”

“我？”赵大哥食指对着自己，“或许你说说，我再看看能不能帮？”

*

“良缘天地成，一祝夫妻恩爱，二祝子孙满堂……”

夜幕四合，充满喜气的屋里，喜婆高声说着祝词。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

唯一可惜的是，新郎不在。

但这也怪不得他，按照仄州的习俗，待到喜婆将新人送入洞房，他才能露面。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就算到了入洞房的流程，也不会有人找到莫修喆。

因为，姜止吟提前把人劫来了。

夏日的夜晚，蝉鸣不止。

莫宅外，被蒙住眼捆住手的莫修喆不安地来回挣扎，“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

“你敢绑朝廷命官，不要命了？”

类似于这样的话姜止吟听了一路，但全程一语未发。

这就叫莫修喆更加不安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离莫府越来越远，而且绑他的这个姑娘身手极其不凡。

貌似也不是为了财和权。

可偏偏他能给的只有这两个，这便很麻烦了……

“别动——”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终于开了口，莫修喆停下。

“睁眼。”

似乎有一道温和的力量拂过脸颊，徒然间，眼纱蜕落，感受到光明。

莫修喆抬眼，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不知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说吧，你要什么？”既替他松下遮挡，他自然认为她要开口说条件了。

然而面前女子只道：“是她要见你。”

她？

莫修喆愕然，四周一看，皱眉。

哪里还有别人？

不就只有他们吗？

他的神情被姜止吟尽收眼底，她平静指向一处。

顺着视线看去，只看见一棵树。

貌似还是棵老槐树，看着起码几十年的树龄，枝干很粗。

莫修喆以为她在耍自己，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不想一片静寂中，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修喆。”

声音轻盈，犹如一泓清泉注入心房。

听得这句，莫修喆蓦地如灌了铅般，生生定在原地。

蝉鸣燥人，星星缀满天空，然这一刻，所有声音骤然静止。月光透过树隙洋洋洒来，皎白月影下，粗壮的树后走出一人。

金蝶丝裙随风微起，她身姿极美。环佩相扣间，独然的幽香飘然而至。再看面容，颜如握丹，点染曲眉，含情凝睇，妥妥是他魂牵梦绕的一张脸。

莫修喆紧紧盯着人影，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阿音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他仍旧不敢相信这幕，只当是梦。

然对方说：“是我。”

莫修喆心跳一滞，随即跑去抱住她，“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滴晶莹泪珠落下。

月光下，久别重逢的莫修喆紧紧抱着她，仿若松开一刻，人立马不见了似的。

郗音垂眸。

指尖想要触碰，回抱住男人的腰身，可末了，还是放弃了。

郗音轻轻将他推开。

而被他推开的人儿，眸中依旧蕴满了失而复得的惊喜，“阿音，我好想你。”

郗音凝着他，一语未发。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莫修喆一直含情脉脉地说，而郗音只是静静看着他。

自始至终，沉默着。

被欣喜冲昏了的头脑终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他问：“阿音，怎么了？”

姜止吟远观，只这时，郗音目光重重停留在莫修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