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193)
琴音柔曼落在身上,噗嗤一声,方炯咳出一滩血。
“这?”
“他没事,只是将堵塞在心脉淤血吐出来而已。”
禾蓁蓁点头。
弦音就这么丝丝缕缕涌到方炯身上,肉眼可见地,面色好上了许多。终于,疗愈的差不多了,琴音一停。
息娩之收回琴,“怎么样?”
方炯身子好不轻松,“多谢息姐姐。”
……
……
将将要下崖谷的过程,好不艰难。就比如说,有什么邪风迷的人睁不开眼,突然又有什么飞禽撺来攻击人,好不吓人……是也,方炯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她们在下面耗费这么久了。
时不时有东西骚扰,天时地利都没有,可不麻烦么。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毕竟她们是结伴而行,再恐怖的东西都能大打折扣。
下去了好一会儿时间,方炯到了崖渊中心眸处崖壁,这里刚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暂时在休息这里,禾蓁蓁垂眼望了一眼邪气冒腾的崖底,给方炯指了个方向:“看见了吗,那儿就是邪阵。”
听得此言,方炯很主动看过去,瞧了一眼,眼眸就微滞。
他瞧见下面好多枯骨,不是飞禽走兽的,全是人的!
“这邪阵害了如此多性命?!”
事实就是这么沉重,息娩之叹气,“邪阵惯会用些歪门左道害人性命,待会儿我们下去时,也要当心。”
这话获得了几人一致的认同,的确要当心。
休息也休息够时间了,眼见干扰人的飞禽也少了许多,木淮就提议赶一下进程,“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看看去。”
鬼域鬼婆
翌日的灿阳殿, 静谧又哗吵。
大殿内,围屏外直挺挺站着两人,视线的中心齐齐落于围屏后。
那是个银发由黑檀木利索盘起, 个头不高,背微微有些佝偻的老者, 也称鬼婆,此时的她正为床塌上的人儿诊治,浑然陷入自己的世界。
而这一过程,时不时有魔婢端着黑乎乎的东西进进出出。仔细一看不难瞧出是一些魔界独有的毒虫,形状各异,幽暗可怖。当然还有一些很常见的,比如说金灯花、不留行、墨汁草, 雷公藤等。
不知等了多久,里头的身影终于悠悠走了出来。
“情况不好。”她说, “小姑娘灵腑两气互相排斥导致灵力正在加速衰减,故而一直昏睡不醒,老身只能以毒攻毒暂时替她缓解些痛苦。”
“她中了邪气, ”魍楼问道,“可有祛除邪气的办法?”
鬼婆听了摇头, “早已失传。”
听了这话杜天就愣了,“莫不是只能等死?”说完, 他意识到话有些不妥,连忙噤了声。因为他看到, 尊上的脸色很不好。
不过杜天很能理解,因为今日鬼婆来之前, 他顺嘴问了一句魔婢,得知了里头躺的是谁。
仙界之人, 还是位女子。再结合魍楼两日来的反应,杜天很容易就得出了答案——姜止吟。
这是尊上心爱的女子,为了她,甚至愿自剖心头血都要来救她。
杜天圆话道:“我的意思是,四界之大,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鬼婆:“保住性命自然可以,难的是她一身的修为。”她顿了一息,感到很惋惜,“她体内邪气过甚,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堕魔。”
魍楼身子一震,他十分清楚修为对于姜止吟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有破解之法?”
“有确实是有。”
此话一出,只听魍楼一句愿闻其详,然后鬼婆看着魍楼这一反应,接着说下去,“需得有人日夜为她护法。”
松下一口气。
“此事好做。”
话音落地,佝偻的身子徒然膝一弯,跪在魍楼面前,俯身叩首。
杜天被鬼婆忽然的动作看的一愣一愣,下意识伸手拉她起来,谁料鬼婆压根儿不愿,执拗地抬头,双眼宛若秋夜的古井般平静地看着魍楼:“尊上可知一句箴言?”
后者不答。
鬼婆轻轻叹下一口气,仿佛陷入一个久远而悠长的回忆般,过了好半晌才缓步述说,“老魔尊曾有一位挚爱,也是仙界之人,可后来的事情尊上也都知道——先魔主死了,老魔尊因此迁怒整个圣地,继而扩展成整个四界的一场浩劫。老魔尊罔顾魔界共主,竟不惜踏着子民的尸身进行报复,而尊上昨日为了一个仙族女子,不惜让铃魔们自请赴死,色令智昏,又同鬲仂有何区别?”
本来想将她拉起来的杜天听得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指着她:“大胆!”
惊呆了!
他敬鬼婆行医多年,可鬼婆太不知天高地厚,话里话外竟说尊上同万恶的鬲仂一样色令智昏?可不是太大胆了么!尊上英明神武,拯魔界之垂危,而鬲仂罪行罄竹难书,她怎么敢的?
杜天余光觑一眼魍楼,不知他在想什么。
“老身今日实为死谏。”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行医数年,救人无数而两袖清风,唯愧对的是,不能医好魔界每一个子民。老身今已三千岁,大限将至,不求富贵,唯求尊上——饶过众多铃魔。”
“铃魔者劳苦功高,常常忍常人不能忍,日夜勤劳,不辞辛苦,求尊上开恩,莫走前人路!”言罢,再一叩首,抬首间,早已老泪纵横。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不由让人多了几分感同身受,听得杜天刚才想说的想骂的统统噎在嗓里。杜天斜提着眼角轻飘飘看向魍楼。
魍楼如巍峨冰山,面色冷肃,像是生气了。
鬼婆还是很倔犟,就这么跪着叩首,佝偻的背高高挺着,不知乏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