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71)

于是众人听到：“那位修士，求你救救小妖。来世做牛做马，我绝无怨言。”

一看，是对苍晚清说的。

“大人你修为通天，有无量功德，必不同我这小人一般计较。”伥妖徐徐又道。

这下，连蒙长老都不禁有几分惑然，苍晚清这个弟子她是知道的，卜阳子新徒，天赋异禀，尚有无限前程。可他才入宗门，未破金丹，举族皆灭，何来通天修为一说？

罢了。

莫不是伥妖想有人救它，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蒙长老凝视花灵，立剑阻住她脚下动作，道：“不可杀。”

花灵也不怕她手中剑，硬是不逃也不躲，直直叫剑顶着她的右胸。

妖的心脏同凡界大有不同，右胸正是妖脏所在。

主动送上门来。又有何所图？

姜止吟依稀觉得不对。

只这时，花灵娇小的身子散着粉光。纵使她受制于剑，奈何伥妖也同在一旁，二者相距不远，光自然能影响到伥妖。

江伥这下痛苦万分。

但仅一息，光又电掣般消失在原地，只余妖倒抽的一口气。

花灵一看，只见化去伤害的是蒙长老后，不满之意便愈加强烈。

她就知道，此人必定是她杀妖的绊脚石。

凭什么！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护着这只妖。明明，明明…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阿婆死了…煦郎也走了，不报仇，叫她如何做？

单单看着妖怪乐在逍遥吗？

不行，绝对不行！

凭什么那妖怪就要受人袒护，不许，她不许！

花灵越想心下越不解气，想着若她们执意要偏袒那妖怪的话，自己就鱼死网破。

做完决定，她将心中不满咆哮出来，“这妖该死，该死！是他毁了一切，是他非要我不得好过，我只是想报仇有错吗？”明明，她也可以很幸福的。都怪伥妖！都怪！

江伥听了这话，迫于忌惮朝方才救它的蒙长老身边移了又移。

周旁尽是豺狼，前头又有花灵如雷咆哮，妖就算见过再大风浪，此时此刻，身心也已疲倦不堪。

再也压制不住迫切想要回囹圄的心绪，江伥瞧着先前他压根儿不屑的‘小妖’，颤颤怕她再有动作。它回看过去，囫囵伏低认错：“姑奶奶，我错了。”

又愣神想了什么，朝花灵近了近，鼓起勇气般的说：“你打我罢，若您能解气，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漂亮的桃花眼好似不解般闪了又闪，花妖瞥过来一眼，她瞧着江伥不堪的一面，唇角嘲讽轻勾：“你t便是知错又当如何？知错难道我就要宽宥你？”

说完，竟是嘲讽般的笑意也尽转怒色。

方炯将她眼里片刻的解气尽收眼底，略不自在想到，这场可以称得上人界戏剧表演，在话本里本是叫白切黑。

字面意思，人外表柔顺，内里却也不是个好惹的。

姜止吟却不尽想到这个。

“你现下妖元不紊，再多时辰，故土也难回。”

四下一寂。

花灵有些许动容，却还是道：“回不去便回不去。你别管我们之间的事……”

嘶——

方炯愕然。

这话意思是今日她非杀不可了？

只见花灵忽而挑起胸前的剑直至自己脖颈，她动作很快，眼神坚决万分。

在蒙长老有些不明所以时，她道：“你们走吧。”花灵面无表情看着她们。

“你知道的，现在绝对不行。”方炯颦眉回她。

最后一次机会，她给过他们机会了…花灵如是想。

掌心忽然一震，蒙长老垂眸一看，发现方还威胁在花妖脖颈的剑已经移到别处——正是她的妖腑。

未等人过多反应，仿若下定某种决心般，花灵面庞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与此同时，狂风骤起，铺天盖地的花草倏忽跟着颤动起来。

这场面，活像早在很久前，此处就一直蓄了强力，只待这一刻迸发。

花灵张开双手，整个身子全然光亮万分。

方炯吃惊相看：“这是什么？”

话音未尽，手中突然传来一阵拉力，瞳眸再定时，自己已被拉到数十丈远。

同样体验，苍晚清也是实打实受了。

于是两人只见，蒙长老重回原地，三人齐皆没入乱飞的狂风里。

与之同息。

眼前的一切瞬间同久远的记忆重迭，姜止吟心惊如雷，骤然响到一年前某只小妖自爆时的场景。那时和现在，场景可谓一模一样。

想到那小妖自爆后尚且带来不俗的危害，姜止吟看向微笑着亦一脸视死如归的花灵，惊愕亦带着劝阻之意：“你想要自爆？！你承受不了的！”她说这话时，忙寻得机会打断花灵妖丹自爆的念想。

她想，花灵会死！真的！

姜止吟果断出手相拦，可未等她近花灵半分，就被内丹扑面释出的妖力生生震退数丈。

但震退归震退，可她方才的话，方炯在远处却都听的明白。

若花灵先前就此回了楚姚山下，就算生机尽断，她还有本体。有了灵气的孕育，再修至百年尚有机会再化人形，重新开始。

但内丹自爆就全然不是了。

施者元丹破后，同噬灵阵一个道理，全无生机。

方炯自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此时此刻只能远看着三人，强忍焦躁：“内丹自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魍楼沉默了一下，道：“是有些棘手，但不至于太棘手。”

“棘手又不棘手？”方炯却是有些不懂这话，印象里，内丹自爆很少有破解之法。而且，纵使花妖先前融下伥妖的内丹，本体只有一线灵识，那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