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90)
虚影睫羽一怔,唇角笑意却不自觉更盛。
她太过笃定,坚信自己能破旧迎新。既然如此,他何不放下试探,信她一次?
虚影:“仪式结束,你便带着他们离开。”
姜止吟问:“你不去?”
他像是想到什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伤感之色,虚影道:“我也快消散了。”
魍楼目不转睛看着他。
姜止吟细察他气息,深觉匪夷所思:“……可你身上未曾有伤,气息也分明没有异样。为何也快消散?”
“当年我还是只幼兽,却也在那时受了不可挽回的内伤。”虚影回忆过往,“侥幸生存下来,也是那些魔族同伴发现了我,将我提前带离现场。”
“所以,就同他们到了这?”
“是。”
这句“是”话音刚落,四周吟唱声忽也停下,原本跪立,麻衣缞绖的人一一站起身,望过来。
姜止吟眼波微动。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打斗,只有和平的与妖魔会面。
虚影:“结束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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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半个时辰,姜止吟两人终于赶了回来,只此时,壹福楼外一片混乱。
姜止吟看着方炯,他换作书生模样立于高脚台上,面色放松,唇一张一合,待辩胜后,又拱手作谦礼。再看高台之下,有人在最外围一蹦一跳的疾呼,有人因着瞧不见内里开始推推攘攘,亦也有毫不参与此事的看客只远远站在人群外,踩着比那高脚椅还要高上些许的桌子,瞧着内里。
瞩目的是,竟有两条活鱼在此时飞悬半空,将将要落下,就又被数双高举起的手推回半空,如此反复,好不热闹。
想着此番完成任务,最起码要寻得良机让妖魔直接现身,于是,她便同苍晚清一同静候远处。
片时,只听高椅之上的方炯拱手一句“承让”。这之后,他对面那一穿着朱红团花披风,头簪几朵珠花的丽质妙人略一回礼,遂下台离去。
姜止吟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少时,又亲眼见方炯辩胜几人,到了后头唯只剩几位瞧着有些尔雅书卷气,约莫不惑到花甲之年的老者上了台。
他道:“老夫想问,你何觉得自己一定能改了规矩?还有,你可曾考虑过,规矩一改,那些死于妖魔爪牙的家庭会作何感想?”
这之后,他又是几番言语下来,气氛远不像先前那般轻松。
姜止吟觉得不对,叫着苍晚清,这才支援过去。
“止吟师姐,这位是李夫子,他旁边的那位是张夫子。”才挤着人群站到台上,方炯见她来立马传音给她:“他们在镇上很有声望。尤其是张夫子,说服了他,成功大半。”
见到人来,张夫子目光看去方炯,问道:“这两位莫不就是你口中的故友?”
方炯:“对!”
“那我倒想好好听听你们寻的答案。”张夫子微微侧头看姜止吟,漏出沉静又温和的笑来。
亦有人闻声附和他,问姜止吟 :“哦,你既站在这辩台,可有什么说法?”
姜止吟深色从容,“夫子想知道答案,不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届时晚辈定知无不言。”
他道:“且说来听听。”
“夫子当真觉得镇上规矩极其合理?”
“合理亦不合理。”
“那将妖魔视作低一等是否合理?”
“这个说法太过绝对,欠妥。”他道:“其余的我不予置评。”
四界平定后,凡界三州多推行“仁爱”,儒者更是将“仁”同授学一以贯之。他既是读书人,秉念自也大差不差。是以,姜止吟索性就在话里挖坑,盘算着此话若是肯定答案,则至少说明他亦对妖魔两族带有偏见,却不料,对方压根儿不落话里。
这下就有些难办了。
人群下热闹,也不知何人说:“夫子贯推崇茍志于仁矣,无恶也。如此问,岂非折辱?”
这话在理却又不在理。毕竟,她一个外人又岂知道这么清楚?张夫子向其他人笑道:“无妨,我倒很欣赏她。”
周围人循着姜止吟打量过去:欣赏她牙尖嘴利?
姜止吟:“夫子可知晓镇上那些妖魔的来历?”她问时,只看着张夫子,眸底尽是认真。
鲁嵩:“???”
张夫子不知她为何突然扯到这上面,不过仔细想想,他除了知晓那些妖魔很早前就来到镇上外,其他的好像确实不知。
难不成真像镇上说那般,是为了镇上的突然增多的灵力而来?
不对。
张夫子立马否定了后头的想法,毕竟,那说法来的也是没依没据,不可轻信。
思绪微笼,他一摇头。
到了此等地步,众人见张夫子摇摇头,也是好奇的紧,心想,小姑娘这样问,莫不是她知晓了那群妖魔的来历?可她一个不大女娃娃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不是说那些妖魔是冲着镇上的灵力来的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于是乎,众人皆面带惑色,等着姜止吟的下文。方炯一上午都在此,且不知她同苍晚清此行所获,亦十分好奇。
姜止吟说话惯来不是拐弯抹角的,遂利索地挑着重点把那虚影说的话娓娓道来:“他们都是参与千年前平定四界之乱的妖魔。至于为什么都是残妖残魔,缘由也在此。”
张夫子露出愕然。
这个t说法,从未听过。
一时之间,四周冻结,只见一些人惊怔地互视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这还没完,姜止吟留心到,一位衣着棕黑夹衫的男子神色变化最为典型,尤其是,当她说到那些妖是千年前的幸存者时,他忽然屁股一坐下,再也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