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去(111)

这里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祭坛，一团白光浮于其上，音拍一般明暗跃动，气息却已孱弱无比。丝丝缕缕神力自四面八方向它聚来，勉强维持它运转。

一声哨鸣传来，在此山巅万里高空之上。扶云二人已然准备充分。

紧接着，又一声自人间传来的哨音。又隔了一阵儿，知晴巫霄二人也准备好了。

天君妖皇二人相顾，一点头，同时收手，即刻飞身出去。

那丝丝缕缕的神力霎时消失，天地本元顿时暗淡下来。

整座天地骤然一震，随即地动山摇，万千星辰摇摇欲坠。狂风不知从何而起，怒号着乱窜天地之间，似要荡平一切茂林山丘、房屋广厦。俄顷之间，竟似末日来临。

好在此般景象并未持续太久。温柔力量席卷而来，很快盈满三界，安抚一般，止息住那天地异动。天地规则渐渐恢复如常，与寻常无异。

天地本元更加暗淡了。

一簇金色火焰倏然亮起。

眠月催动灵力，将那团金色火焰轻轻一抛，四下顿时煌煌一片。

不死火，挟着强盛的毁灭之力，霎时将眠月连同那天地本元吞没。

眠月凝神静气，灵力流转周身。正集中注意力将那毁灭之力往自身上引时，忽而察觉有一丝超出她预测的异样。但这丝异样仅仅存在于她那一剎那的直觉，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修复神根已算凶险，却也万万无法与修复天地本元相提并论——眠月对此早有预料，故而从一开始便不敢有半分大意，全力而出。

毁灭之力滔天袭来，一浪，又一浪，拍打在那灵力筑成的结界上。只消片刻，那结界便现出裂缝，就要崩散开来。

眠月咬紧牙关，极力修补，仍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这岂能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挡，所能承受的力量？

她极力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却全然杯水车薪。强盛力量灌满全身，烧灼着，毁灭着。

忽地，灵光一闪，眠月忽而想明白了方才那一丝异样源自何处。

那一方子空间规则已残，在其间运转功法，其威力亦不完整，她当日涅槃之时，其实并算不得承受了完整的涅槃术淬炼。而如今三界规则尚且完好，此术既出，就算是修复相同一物，本身就定然比在那残缺空间的涅槃术来得更加猛烈！

眠月心中凉了半截。

绝境

生命力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中迅速瓦解，流失。人在此间，渺小得连蝼蚁也不如。

眼见着发丝一寸寸变回原先的浅青色，又渐渐透明，虚化。青羽一丛丛冒出，很快覆遍全身，在那火光照耀下光泽流转，熠熠生辉。

这山洞很快便封不住这强盛力量，只听一声轰鸣，山体霎时向四方崩散开来。火光从中一窜而出，迅速蔓延开来。

“不好！”

在远处观望的天君妖皇二人一惊，齐齐出手，撑起一道巨大结界，将那火势堪堪拦住。

还好，那火光气息虽强，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却已被眠月引去，二人灵力足够将其阻挡在内。

只见那大火之中，青色大鸟腾飞而起，盘旋不止，飞蛾扑火一般，执着，决绝。

此山本是天地本元的外壳，如今崩碎，三界自有所感应。驭使三大重器的几人忽觉那神物中神力有波动，心中不觉一凛。

扶樾只觉那炼辰鼎中有什么力量剧烈震荡起来，她越是催动灵力驭使，那力量越是强盛，一圈一圈，直荡五脏。

反噬！

一股腥甜上涌，从她嘴角溢出。

另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竟将那反噬之力生生引走。

扶樾一怔：“阿云！你做什么？”

云川未能答话，嘴角亦淌出血来。

“快停手！”

云川吃力摇摇头：“不，不能……”

她从青龙君身上分担下的天罚之力本已压制住，如今这反噬之力一引，竟又发作。

云川体内前世本源神力与此世本源神力合力拼命化解着这两股力量，却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脸色苍白，双臂颤抖，身形不稳，几乎坠下。

扶樾心急如焚，却腾不出精力去阻止她。只怕稍一分心，那炼辰鼎便会脱手而去，天地规则随之破碎崩散。

云川咬牙支撑着，费劲一字一字道：“本是将死之身，不必……”

话未说完，又是一股腥甜直往喉管上冒。她极力往下咽，那鲜血仍溢出来，淋淋漓漓淌落，被万里高空间最肆意的风吹碎了。

从青龙君那里承来的天罚之力，本已足够磨尽她所有生机。从那时起，她便抱了必死的心，要揽下一切意外与凶险。

也算如愿以偿。

无能为力。扶樾不敢回头，两行热泪无声落下，将嘴角干涸的血迹冲刷干净了。

妖界，妖皇殿旧址，一条赤色巨蛇盘踞在此，伤痕累累。

头顶，一把利剑鸣声铮铮，不住颤动，似乎随时都会斩下。

四下浊气肆虐，万物凋零。

强盛的红色灵力将那把剑死死困住，从剑身中不断汲取着神力散出。四下浊气被那剑身中的力量一丝一丝净化去，可是赤蛇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斑斑驳驳，鲜血淋漓。

若非蛇身原本就是赤色，只怕更是触目惊心。

巫霄盘坐在一旁，叹息一声，碧绿巫力淌出，如一条生机勃勃的藤蔓，缠绕而上，填补伤痕。

一道一道绿莹莹的光芒布满知晴全身，神秘而又温和的力量迅速疗愈着深深浅浅的伤痕。而后光芒下渗，极力消解那反噬之力。

一代代积累下的巫力迅速流失着。巫霄心中自是明白，巫力耗尽之时她便会命殒魂散，却仍是不遗余力，尽力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