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糖(37)
阮糖拦住他的奇思异想,又问了他几个问题,随即匆匆离开。
就在她驾车离去之际,面馆后厨的门内走出了一个人。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白炽灯光映着他的轮廓。
像锦缎华绸烧成皑皑白灰,清冽矜冷,透着一股疏离感。
老徐扭过头,看向周淮煦,好整以暇地问:“你真的不打算和她说清楚?”
“这不是机密吗。”周淮煦的眸光沉了沉。
如今他在走私集团里踽踽独行,只窥探到了冰山一角,还有其他黑暗产业没有深入触及调查。
周淮煦的嗓音很轻:“我在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徐倚在木藤椅上,轻轻晃动,声音也有些飘。
“你是怕她知道太多,会有危险吧?”
他老神在在地看向周淮煦,眉眼间尽是通透恣意。
“你这小子倒是会疼人。”
“……”
“以后你两要是成了,结婚摆喜宴时记得叫上我,我要多喝几杯酒。”
周淮煦睨了他一眼,眉峰不自然地轻蹙。
老徐这人神神叨叨,整天嗑瓜翘腿,正经活儿不干,就爱折腾些不搭边的事。
奈何他还说得起劲:“说到这酒嘛……”
他坐直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周淮煦的眼里耐人寻味。
“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去看小糖警官了?”
周淮煦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面馆就是出去办事,从未有闲情雅致出去消遣。
老徐揪起前台桌面上的一张居酒屋小票,在周淮煦面前晃了晃。
“哎呀,有些人放不下人家姑娘,偷偷去看她,还点了一瓶名贵红酒。”
老徐啧啧称奇,这酒都够抵得上他这家面馆一个月的净收入了。
就算周淮煦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啊。
老徐看着心疼,周淮煦不置可否:“我乐意。”
他不想和老徐继续插科打诨,转了个话题,两人开始谈起正事。
不知过了多久,夜完全暗了下来。
乌云遮罩,月色浓稠,让人看不到一丝星光。
—
十月下旬,天气渐寒始于霜降。
霜降过后,深秋的冷意弥天盖地,接踵而来的还有阮糖父亲的生日。
算起来,阮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她和阮渊每次见面都闹得不太愉快,宛如针尖对麦芒。
为了修复他俩的关系,柳玉莹早早给阮糖打电话,希望一家人能其乐融融地过个生日宴。
阮糖思忖许久,便应下了,还专程买了个生日蛋糕去赴宴。
原以为这场宴会最大的挑战是和阮渊和睦相处,化干戈为玉帛。
谁知道,她面对的不止阮渊,还有阮家的那群亲戚。
彼时阮糖坐在餐厅包厢的圆桌前,穿着浅色呢大衣,内搭高领针织毛衣。
简单随性的装扮却衬得她美艳飒爽,在人群中很是打眼。
偏偏她浓密的扇睫低垂,落下淡淡阴翳,透着一股清冷的疏离感。
阮糖的二叔见她吃饭到现在,一直沉默,便端起了酒杯。
“糖糖,今天是你爸的生日。这大喜的日子,你不得表示表示敬个酒啊?”
阮糖呡了口茶,淡声道:“我爸的肝不太好,医生说了要少喝酒。”
二叔扫兴地垂下手,柳玉莹看出他的尴尬,不禁替女儿打圆场。
“糖糖是关心她爸爸的身体。”
“是啊,这孩子真贴心。”
坐在二叔旁的女人开了口,掩下眼底的不悦,“糖糖向来有主见,不像我们家小妙太懂事听话了。我让她报美术学院她就报,前阵子还拿了个艺术比赛的大奖。”
来了。阮家人的日常就是攀比小辈、阿谀奉承。
这些年都不换个新鲜样儿。
她二婶不就是想阴阳怪气地说她当年不听父母的话,擅自报考警校当了警察嘛。
阮糖不气也不恼:“堂妹真棒啊。不过我听说那个艺术奖要出资赞助才能拿到,二叔二婶这次又破费了吧。”
她眼角弯弯,“养个女儿花那么多钱也是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多吃一点。”
她把餐桌上的菜肴转到他们面前,语气客套有礼,但语调里显出几分讥讽。
二婶呛了一口,气得咳嗽起来。
她的女儿小妙也红了脸,绞紧自己的裙摆。
她从小到大学习成绩、样貌谈吐都比不上阮糖。
明明今天精心打扮,在阮糖面前却像个小丑一样。
她的美甲嵌进皮肤里,气得要死。
小妙咬牙道:“糖糖姐,都是我不好,你别和我爸妈这么说话。”
一时间,倒成她的不是了。
阮糖嗅到这股茶味,觉得胃口都不好了。
二婶拍拍自家女儿的后背,一脸心疼。
“糖糖,你说话也太冲了。”
二婶睨向她,“女孩子这样会嫁不出去的,不容易招男人喜欢。你听二婶一句话,得改改。”
“是啊。”二叔也搭腔,“大哥大嫂那么操心你的婚事,你得让父母放心。”
阮渊原本听他们唇枪舌战,想要叫停,一听他们在劝诫阮糖的婚事,便作罢。
阮糖知道这些亲戚惯会见风使舵,投人所好。
其实有多少真心实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她微微一笑:“既然二叔二婶这么体贴,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总来找我爸妈帮忙了,我们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阮家三兄妹,作为阮家长兄的阮渊官职最高,全靠他撑起家中重担。
这一撑就是好多年,让这些亲戚变成寄生虫,时不时地吸他们的血。
坐在一旁的小姑原本正哄着自己那胡乱塞龙虾肉吃的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