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14)
郑笛无奈一摊手。
“多谢多谢。”万静纯笑笑,“哎,我那天表现得怎么样?”
“太伟大了,太精彩了。周煜在你面前简直黯淡无光,平庸无趣,不值一提!”唐明磊连用三个成语,拍掌叹服,“可惜我当主持去了,痛失良机!下次,下次我们切磋一番。”
“谢谢!”万静纯臭美一笑,“纪则怎么也把你叫来了?”
唐明磊抬头挺胸:“要合作协奏曲,纪则当然把叫得上名字的都请过来了。”
郑笛犹豫着说:“那周煜……”
“他来就来呗。”唐明磊的白眼翻上了天,“我还怕他?!”
周煜适时到了。
纪则听见开门声,“哇——”地大叫跳下台,朝周煜飞扑而去。
“周煜学弟!”众目睽睽之下,纪则把他强行揽进怀里,在他的头顶一通乱揉,“你来了我太开心了——”
唐明磊恨恨鄙夷:“假得可以。”
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在骂谁。万静纯汗颜。
周煜往他不安分的手用力打了几下,理了理被他热情扯歪领口,问:“有什么事?”
“看我们排练。”纪则手臂划了一大圈,示意他台上还有好些人呢,“提前磨合一下嘛。”
周煜往厅里看去:“我坐……”
他还没问完,万静纯就出现在他视线中,幸灾乐祸,忍笑看着他头顶。
后排还有个绿着脸、十分碍眼的唐明磊。
他心底暗暗有些不满在发酵,几乎当下就想夺门而出,纪则却强力挽住了他:“去哪啊,座位在那边。”
纪则一面走,一面品出唐明磊眼中的敌意,圆滑地把周煜安排在了万静纯旁边的座位:“到齐了,开始!”
纪则走后,徒留这四人静坐,氛围冷得像南极。
今天管弦乐团排练的是马勒的曲子。能感到纪则很忧伤,平均四个小节,就要打断一次:
“我要的感觉是平静,不是奄奄一息,小提琴不要压声音。不是死了!单簧管声音再柔和一点。第二小提琴这边,你们的音量注意平衡,看我指挥,再来一次——哎——对对对!”
“同学,是拨奏大提琴,拨奏!要温柔一点!整个段落都能听到你在突突突,老鼠打洞啊!”
“圆号你们几位,怎么连谱都没记,节奏全错了,八分音符成了十六分音符,急着去吃饭啊?都给我练!不然我每天晚上躲你们床底下监督。”
“你!单簧管!你进错三次节奏了!”
“算了算了,都小声点吧,让马勒听见了丢脸。”
曲子继续磕磕绊绊练着,唐明磊最先顶不住,化身人形弹幕器:“好慢啊”、“这样下去练到何年何月”、“烦死了烦死了有个小提琴老是跑调”、“纪则你聋了呀”……
周煜不耐烦了,回头斥责:“你闭嘴。”
“干嘛,这排练厅你开的啊,我想说就说…… ”唐明磊虽然嘴上不服,还是有所忌惮,降低了音量。
捱到中场休息,唐明磊实在坐不住,趁着混乱要告辞。郑笛也出去接水喝。
于是突然只剩万静纯和周煜,各自静坐。
新生演奏会后,万静纯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又病倒没去学校。
这时她才终于有机会,扭头道:“那天谢谢你。”
“不用。”周煜却不看她,懒懒打量台上,似乎是无聊到了一定境界。
万静纯来了点好奇,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煜想了想,有一会儿才回:“看你可怜。”
也是。
万静纯点点头,暗叹被别人觉得可怜,原来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周煜又问:“你去哪了。”
台上几个鼓手正好在和纪则磨细节,搞出些动静。万静纯没听清楚,把耳朵凑近了他:“什么?”
骤然缩短的一点点距离也让周煜几乎呼吸骤停。
“你去哪了?”他僵在原来的位置,声音如一潭死水。
“我哪也没去。”万静纯解释,“生病了。”
“……病得够久。” 周煜定下心来,不忘挖苦。
“哪有很久。”她小声反驳,“你怎么知道有多久?”
换成周煜无话可说了。
其实他那天回去也感冒了几天,又连着几天琴房要关门时才离开,都没有碰见万静纯,就猜到她生病了。
而且,反正他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这人练琴。
“随便吧,谢谢你关心。”
“谁关心你了。”
“行行行。”万静纯一摊手,腹诽这人真拧巴,给彼此找台阶下:“你和唐明磊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
周煜又来挑她的刺:“你倒是和他关系不错。”
“我……”万静纯哼了一声,“我和大家关系都很好。”
“也是。”艺术家该有棱角,周煜好像藐视她的烂好人特质,“你应该没听过唐明磊演奏吧。”
“没有,怎么样呀?”万静纯来了好奇,“听说他常年考第二。”
第一当然是周煜。
“死弹琴的呆子。”周煜有这恃才傲物的资本,惋惜地摇摇头。
“别这么说嘛。大家各有长处啊,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有个钢琴家的妈妈。
幸好万静纯机灵,迅速把后半句吞进了肚子。她可不想挨揍,这会儿可没有吴大群给她主持公道。
可还是太晚了。
周煜没揍她,神色却倏地就冷了,又坐一会儿,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拎起书包就走。
纪则一头雾水,下台过来,问万静纯怎么回事:“敢情你们光顾着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