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173)
“我哪有。”万静纯说完,又暗自怀疑口红颜色太深,嫌高跟鞋太挤,大衣领子把她脖子后蹭得发痒。
周煜这场预热公演是圈里重磅盛事,万静纯只是来看演出,也不敢怠慢。下午见了几个有意合作的品牌方后,另做妆造才过来露面,果然一下车,就被媒体拥住一顿拍。
现下演出快开场,厅里人头攒动,两个年轻女孩走到一层黄金区落座,更是引得周围人群纷纷侧目,浮想联翩。
不过很快,全场又有了新的焦点。
许若兰来了。
她不想高调,买了三楼的票,只是韩映棠早有准备,带着四个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包抄,又故意引着她从媒体区面前绕,请她上坐。
不认识的,纷纷伸长脖子看看是个什么人物,排场这么大。
而那些认识她的,则如同吃了掺兴奋剂的瓜。
三十七年前,许若兰还是波兰钢琴家科尔姆的弟子,作为替补,随科尔姆与帕格尼尼爱乐乐团在全球巡演。
在巴黎站,科尔姆患上肺炎,许若兰临危上场。
科尔姆的缺席令当时的乐迷十分失望。可正是这场不得人心的合作,让许若兰在质疑和失望中浴火奋起,以独树一帜的灵气,叩开了欧洲市场的大门。
当时的许若兰只有十八岁,当时的指挥格雷科卢卡正当盛年。
如今许若兰嫁人隐退,格雷科卢卡因心脏病入院手术,帕格尼尼爱乐乐团几经风雨变迁。
今晚的看点,换成了前几年与许若兰决裂的、她的独生子,周煜。
真是时移势易,造化弄人。
韩映棠怎么可能放过许若兰这么个大流量包。
其实周煜的毕业演奏会,许若兰也来了。那次韩映棠没出手,想着反正小场合,让周煜开开心心弹一场也罢。
可今晚不同。许若兰要是自己送上门,那就是天然的热度。
韩映棠把许若兰送到,皮笑肉不笑地客套着,眼睛不住往邻座的万静纯瞟,像是道歉。
最好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嘛,安排许若兰坐在万静纯旁边,她真不是故意的。
万静纯也理解,只是看回来的眼神很哀怨。
倒不是因为见了男朋友的妈。比起这层,还是前师生关系,大前辈和小喽啰的关系压力更大。
郑笛用手肘一怼万静纯,偷笑:“你好好表现吧。”
韩映棠走后,万静纯便老老实实打招呼:“许老师您好,我是万静纯。好久不见。”
“你好。”许若兰想了想,淡笑,“万静纯……对了,我说这个名字挺耳熟。”
上次二重奏后,许若兰差人查了她。
她最大的事,也就拿了个泽厚杯的奖。和周煜的唯一交集是高中同在臻嘉艺中,只是读完高二,就转学了。
除去在钢琴上严格,许若兰对男女关系,倒不算传统古板,也没觉得小小年纪,能成什么气候。
当年她虽然因周煜早恋气极一时,但事后周煜还是乖乖集训上课,她便也没有真冲到学校查监控,把事情闹大。
但今天,在这样的位置又见到万静纯,许若兰总算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恐怕不是简单的“周煜的朋友”。
一思及此,她看向万静纯的目光,便多了些含义不明的审视。
面前的年轻女孩似乎深知青春就是最大资本,因而珠光宝气的首饰一件没戴。
她有标准饱满的鹅蛋脸,黑发红唇,肌肤白皙,温婉美人的味道十足。此时大衣脱去,露出内搭的米色高领针织连衣裙,绷紧的肩颈线条笔直漂亮。
“您还记得我?”她巧笑倩兮,看你一眼,便让你觉得你是她的全世界。
难怪。
“当然记得。”许若兰半笑抿唇,拿起节目单,“周煜性格孤僻,难得有什么朋友。”
她怎么狠起来连自己儿子都骂啊?
万静纯一时哽住。
许若兰问:“今晚有你喜欢的曲子吗?”
“今晚两首钢协我都挺喜欢的。”万静纯答,“尤其是勃拉姆斯第一钢协,在国内很少有演出,乐团一般会选更有名气的勃拉姆斯第二钢协吧,今晚机会难得。至于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更是格雷科卢卡的拿手好戏,值得期待。”
许若兰暗自嘴角扬起几分。
她明面上不和周煜联系,实则仍有人脉可以探查周煜的动态,比如191医院耳鼻喉科的黄教授。
周煜临近开演,担着风险用了新药,病情才好转。而乐团那边对公演很重视,早就来了霖安,肯定有助手在帮他代练。
恐怕就是面前这个女孩?难怪这么对答如流。
黄医生还说了——周煜是和女朋友来签新药临床实验知情同意书的。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也不知道这回会带来什么样的第十八变奏。”许若兰扫了眼节目单,“格雷科卢卡毕竟老了。”
万静纯这回没剧透没上套:“不会让您失望的。”
许若兰又问:“有一阵子不见,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老了,也说点圈子里的新鲜事给我听。”
“没有的事!您还这么年轻。”万静纯嘴甜完才答,“今年年底,我有一场小型个人演奏会,目前还在准备鲁本斯的比赛,偶尔也接些合适的商演。没什么新意,哈哈。”
许若兰算算时间,便知道她进了决赛,笑道:“可惜,我年底没空。不然也想听听你的现场。”
“您听过的。”万静纯捂着脸笑了,“真的。其实您是我的启蒙老师,但后来我家里有些状况,学不了钢琴了,就没再继续跟着您。”
“是吗?” 许若兰难得语气里有些波澜,微微睁大了眼,“你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