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23)

“不会的。”周煜这才冷不丁开口，“你不会辍学的。”

“为什么？”他刚才冷言冷语，现在又态度大转变，搞得万静纯摸不着头脑。

周煜继续翻到书的后半部分，已是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痕迹。或许是她很快就不必再弹这种太基础的东西，他猜测。

“我猜你也知道，我妈妈只收有天赋的学生。”他合上书，看她一眼，“不过后来，她的学生全都走了。世界上大部分人，其实都承受不起所谓的天赋。”

他看向她，挑衅般扯了扯嘴角：你是大部分还是小部分呢？

万静纯被他看得莫名不是滋味，走到他面前，想把那本书拿走：“别看了，这是我小时候……”

“只要你不放弃钢琴，钢琴就不会放弃你。”

周煜声调低沉，攥紧了书，垂眸看着她，像在诅咒，又像在祝福。

那个苹果

只要我不放弃钢琴，钢琴就不会放弃我？

万静纯心想，周煜这人的嘴可能开过光，他上次说郑笛能进终选，就真的进了。

那他这话肯定也有点道理。

22号期末考那天，枫林市的气温罕见地降到0度以下。万静纯不像其他人一样先弹期末的自选曲目，上来便朝李斯特冲刺。

最难的震音，她处理得干净利落，音色清冽纯净。左手的半音阶，营造出长风呼啸低吼的效果，虽然有几个大跳出现轻微失误，但她用一以贯之的精气神完成了演奏，听得人畅快淋漓。

走出考场，紧绷了一个多月的期末季终于结束。寒风也不刺骨了，那叫神清气爽。

万静纯正要回家，就被一声热情洋溢的“万静纯——！！”拦下。

她无奈回头：“又是你啊纪则学长。”

“看你这样，考完试啦？”纪则把她自行车筐里的谱子抽走，”李斯特，难度挺大。”

“我怎么样啊？”万静纯不解。

“你有一种，”纪则端详她一会儿，笑嘻嘻总结，“劫后余生感。”

……还真是挺准确的。

“所以你应该来我们圣诞音乐会放松一下！”纪则把谱子和几张节目单一起扔进她车筐里，“记得来啊，我给你们留座位！”

——

圣诞节正好是高一第一学期最后一天，期末成绩如期公布。

万静纯虽然死磕专业分，可文化课上没有明显短板也成了优势，最终期末综合成绩拿下了年级第二，仅此于周煜2分，连唐明磊都被她压到了第三。

万静纯捏着成绩单，松了口气：“又可以继续读书了。”

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奖励竟然只是“可以继续读书”……

郑笛大小姐如圣母玛丽亚般，博爱而怜悯地拍了拍她。

郑笛比期中考略有进步，心情也不错。万静纯便把纪则给的传单摸出来，递给她：“我们一起去吧？”

郑笛接过，似乎有些犹豫。

万静纯知道，这对她来说挺残忍的。自己落选了，却要看着好友上台演出同一首曲子。

但万静纯又觉得，郑笛才不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果然，郑笛还是点头，接过传单：“好、好呀。”

夜晚风大车难骑，万静纯到场时，观众席已经几近坐满。

幸好纪则在中间靠后的区域帮他们预留了一排座位。万静纯一看，竟发现周煜也在。

而郑笛正不幸地被夹在唐明磊和周煜中间。

见她来了，周煜识趣地起身，往右空出个位置给她，让她和郑笛挨着坐，进一步远离最左边的唐明磊。

“你怎么也在？”万静纯惊奇道。

“门口没写周煜不准入内吧。”周煜看着节目单，头也不抬，“听说你考得挺不错。”

万静纯强烈抗议他的装x行为：“比你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恭喜。”周煜低声说完，又淡淡补了一句，“我没有希望你辍学。”

他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我知道啊。”

万静纯才不知道他的心事，只是莫名其妙：你有那么闲吗？

唐明磊偷听了一耳朵，便也加入：“万静纯你居然考得这么好，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万静纯连忙双手合十朝他的方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是故意的。”

“啊啊啊你去死——”

“别、别打——啊、啊……”

“麻烦你们滚出去打。”

“周煜你嚣张什么！万静纯，你争点气好不好，有本事就超过他啊！你也考第二算什么本事啊！”

“你怪她干什么。”

“哎不是周煜你我和万静纯说话你插什么嘴！”

“就是！你考不过周煜你怪我干什么啊……”

“不、不要吵，吵架了。”

“……”

聒噪中，圣诞音乐会正式开始。

乐团成员统一换上了圣诞红礼服登场，节日氛围一下子升腾起来。

小提琴首席陈杏然学姐一现身，掌声瞬间拔高几个度。拉拉弦试个音，观众席吱哇乱叫。

纪则随后上场，与陈杏然优雅握手，一鞠躬、起身，回到指挥台上。

他手指轻轻一点，铃铛声最先响起，随后温暖明亮的弦乐加入，这如梦似幻的圣诞夜，便以马勒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拉开了序幕。

一曲结束，气氛渐热，陈杏然高调起身，领衔带来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

她与乐团的演绎极具张力和表现力，弦乐的缠绵，铜管组的磅礴，种种高低拉扯，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提琴手红裙妖娆，垂眸专注在自己的琴音中，随着音乐缓缓摇动肢体，身姿婀娜，吸足全场目光。纪则也傲然挺拔，领导众人与她一唱一和，视听盛宴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