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94)
霖安偏北,夏天便也来得晚。等宿舍空调整夜轰鸣时,程小小和王玉婷才惊觉,万静纯可能不仅是一位钢琴爱好者,而是一位有点厉害的钢琴大师。
“我又一不小心参加了个比赛。”万静纯掏出两个信封,“你们有兴趣吗?”
王玉婷:“比赛?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回家吗?”
在王玉婷看来,其实万静纯作为室友很不错,人美心善,可惜太废了。她还以为她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也不想因为脸惹太多桃花债,宁愿不显山不露水,结果发现,就是废。读书考试,中不溜秋,人情往来,也没野心城府。
搞了半天,原来兴趣在这。
万静纯挠挠脑袋,不知道从何解释:“确实、确实也回家了一趟,你们就当来看个热闹吧!”
两人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大为震惊。
信封里是张硬卡纸,“邀请函”三个烫金大字相当有范。相比起来,上次的春潮音乐节可谓寒酸,座位先到先得,门口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观众前呼后拥,十分聒噪。
这次的比赛,居然就要用到邀请函这种东西了?!
就像万静纯昨天刚有个创业想法,今天就跻身高净值精英觥筹交错谈2亿生意的名利场,明天就要去纽约敲钟了。
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比赛当天,王玉婷和程小小自然是盛装出席,提前半小时就在VIP区坐下,看着台上阵容庞大的乐团,连连冷汗。
“就是说,等下万静纯要和这帮老头一起表演?”程小小指着节目单上“钢琴协奏曲”五个大字,不敢相信。
王玉婷:“据我提前恶补的知识,这个意思大概是这帮老头给她伴奏。”
很好,这下程小小震撼得头都飞了。
这一次
很快更震撼的事情发生了,前排几个男生闲聊起来:“复赛总排名第一是谁啊?”
“黑山老妖啊。”
“谁?”
“她真名叫什么来着?”
“万静纯。”
“哦哦对,万静纯。”
“以前没怎么听过,突然起来的?”
“反正突然爆了,也没听说拿过什么大奖。”
“这妹子表现力是真强,舒伯特都能一通乱杀。你听了没?”
“我哪有时间听。有多强?”
“拿第一都有可能。”
“卧槽,这么猛?”
“…… ”
程小小:“他们刚才是不是说……万静纯目前排第一?”
王玉婷:“自信点,我们没聋。”
两人重又呆若木鸡。
王玉婷掐指一算,耿耿于怀:“你说,万静纯这些年,到底痛失多少综测加分啊?她好好搞搞,上点心,至于连奖学金都只能勉强拿个二等吗?”
这下连程小小也不得不服:“确实。”
比赛正式开始,灯光一阵变换,舞台变得更加清晰宽阔,木质装潢低调奢华,尽显厚重质感。
第一个出场的是西北赛区的男选手,演奏舒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
钢琴先行,激昂的引子拉开今晚的序幕,便又退居一旁。随后单簧管开始了忧伤的吟唱,各部分弦乐也逐渐加入,层次越发分明繁复,如一张细密精巧的巨网逐渐织成。
虽然搞流行居多,程小小也几乎有热泪要夺眶而出,被连绵不断地音符托举着在空中左右摇摆,不知今夕何夕。
她和王玉婷都不了解古典乐,还险些在乐章间鼓起掌。直到小提琴不断奏响整齐划一的重音,铜管一声长啸,观众席掌声雷动,回过神来,就发现已过去了近半小时。
古典乐像是有魔法般,以至于实在难以想象,标准麻瓜万静纯会带来怎样的表演。
程小小压低了声音问,以免被打:“万静纯现在总分第一,也就是说她比这人还厉害?”
王玉婷点头:“那必须的吧?”
两人默契沉默下去,只用力鼓掌,拍得手都痛了。
西南赛区的选手第二个上场,演奏拉威尔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
这回她们对这曲子不太感冒。第一乐章开头还能稍微保持注意力,很快便觉得听不明白,找不着调,走神去看指挥的表情和动作了。
不止她们不喜欢,后台偷听的万静纯也捏了把汗。
这位西南赛区的选手是国际比赛的常客,实力强劲,可惜今晚翻车严重,可能是与管弦乐团的沟通和排练出了问题。
而万静纯如此后怕,是因为拉威尔这首曲子,是她原定曲目。
曲子是艾迪一早为她选的。时长较短,她对印象派技法也熟悉,在没有和乐团合作经验的情况下,弹这个比较保险。
万静纯明面上乖乖把钢琴部分练好了,可回了霖安,思来想去,报送曲目的最后关头,又换了plan B。
不多时,后台响起一阵嚎啕大哭声,那位倒霉的选手演出完毕退场了。
可惜比赛从来是成王败寇,没人在意他。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循着场记的声音看去:“第三个上场的舒婕!舒婕,过来准备!”
而那些没看过去的,则看向了万静纯。
比赛到这个阶段,大家都清楚,今晚大概率就是这两位神仙打架。
舒婕今晚穿了件酒红色鱼尾裙。美艳优雅之外,有着富家千金的娇俏,挺讨喜的。
跟万静纯擦肩而过时,舒婕眼里恣意的笑很明显僵了一下。
万静纯其实很想说句加油缓和气氛,可惜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许是善良和友好渐渐被生活的动荡磨平。抑或是她从来不宽容,也不大度?
万静纯不合时宜地为自己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