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闻(5)

声音细小如蚊蝇，褚闻差点没听清她在讲什么。

“没说你是偷菜贼。”

面前的少年就那么看着她，语气依旧冷淡，长眉桀骜。

姜逢晚目光闪闪躲躲：“我、我来摘葱。”

“没找到？”褚闻走过来。

姜逢晚立马退后好几步，受惊吓般。

只见男生脚步未停，长手停在某处，睥睨她一眼，嘴角轻启：“这里。”

“哦哦。”她慌忙点头。

那人离开后，姜逢晚这才喘口气，怕耽搁时间，连忙摘了一把葱。

路过房间的时候，她明明不想张望，但余光就是恰好瞥见了房间的一角。

镜子里是男生的身影，桌上堆满了书本。

女生下楼的脚步声比来时疾，注意到这一点，褚闻往书包装练习册的动作顿了顿。

“小闻，刚刚下去的是谁呀？”林爷爷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

“姜爷爷的孙女。”

一听这话，林爷爷连忙道：“怎么不喊她进来坐坐？看着很乖的一个小姑娘。”

褚闻没说话，安静地装着书本。

“对了，等会儿你下去给姜爷爷他们拿些菜。”

“缝缝比你大半岁，刚高考完，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问问她，她成绩好，还考上了重点大学。”

“嗯。”

“别一直嗯，快点去，对了你不是等会儿要回学校吗？打算几点去？”

“十点。”男生的话虽然简洁但态度温和，音色天生冷淡。

林爷爷已经习惯了他少言寡语的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用线缠了好几圈的帕子。里面包着钱，大部分是十元、五元以及一元，有布达拉宫的那种很少见。

他数了些出来摆在桌面上，差不多一百二，整理好后一起递过来。

“小闻，这是这周的生活费，你拿好，记得吃些好的，要多吃肉，你这个年龄还在长身体，要补充营养。”

几乎每周回来都能听到这句话，褚闻脸上没有半点不耐。

他将书包拉链拉到顶，目光认真：“外公，我这里还有钱。”

“你一个小娃子家家的有什么钱，喊你拿着就拿着。”

老人显得很强势，手劲也大，硬塞进他衣服里。

褚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不高，比他矮很多，两只手沧桑老态，尽显磨痕，粗糙如树皮。

却执拗地照顾了他这么多年。

褚闻低低喊道：“外公。”

林爷爷“嗯”了声，对上他的目光，仍旧一副不肯收回钱的架势：“怎么了？”

“我去摘些茄子。”他最终没说什么。

林爷爷：“对，摘些茄子还有豇豆，黄瓜也多拿几个。”

“好。”

菜园

阳光穿透云层，光亮被尽情挥洒到街面上，一个老人正在桂花树下打太极，姿势瞧着有模有样的。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花衬衫的姜爷爷。

路过的行人纷纷朝他打招呼。

这个镇子里的人相互都熟悉，哪家有话哪家谈，聚一堆来打把牌，关系自然亲了，谁的名字都知道。

屋里水烧开的声音传来，彼时姜奶奶正在下面条，姜逢晚把小葱放到菜板上，看见铁锅里冒出很多小气泡。

洗完手后，她问：“奶奶，天台的葡萄架是林爷爷他们家的吗？”

姜奶奶点头，洗菜切小葱：“是的，好像是前年修的，去年他还给我们拿了很多葡萄，又大又甜。”

“那菜园也是他们的？种了很多菜。”姜逢晚的声音渐渐小了。

“楼上都是他家种的，林爷爷人好，什么都肯给我们拿。”

“嗯。”姜逢晚黑眼珠子转了转，指着菜板上被切好的小葱，悄咪咪问，“那这个呢？”

“也是他们的呀。”姜奶奶脸上漾开笑。

姜逢晚不敢问话了。

吃面的时候一直保持安静，姜爷爷侧头看了好几眼，问她：“缝缝，你脸怎么红了，是发烧了吗？”

姜逢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声不大，闷闷的。

还没吃完煎蛋，门外突然走来一个人影，是褚闻。

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从前门进的，朝阳的光落在他身后，少年身姿优越，眉目疏离。

“小闻来了？”姜爷爷说。

“姜爷爷、姜奶奶好，”褚闻弯腰将篮子递来，语气礼貌，“这是我外公刚刚摘的一些菜。”

姜奶奶接过，面容和蔼：“麻烦你了，吃饭没有，坐下来吃点饭？”

“吃了。”褚闻回。

姜奶奶站起身从柜子上拿了几个红苹果：“这苹果好吃，你拿回去多吃点，补充水分。”

顿了一秒，褚闻双手接过苹果：“谢谢姜奶奶。”

“没事。”

褚闻没停留，再次道谢后往门外走。

“缝缝，你吃饭怎么脸埋碗里呀？”姜奶奶的声音从头顶意外响起。

姜逢晚缓缓抬头，耳尖滚烫，僵着脖子道：“没、没有。”

那一瞬间，她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粥粥，呜呜呜，我刚刚出糗事了。】

——【那个很凶的男生住在我家顶楼，今天早上我上去摘葱，没忍住拍了几张他们的菜园，然后被他发现了，而且我录的视频把他也拍进去了。】

——【我当时脑袋what了，居然说：“我不是偷菜贼。”】

——【怎么办，这根本避不开！而且我和他对上眼神就害怕！】

——【他长得可凶了！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又凶又冷！】

姜逢晚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心觉真是尴尬得要命。

想起初见时那人冷冰冰的眼神，她心跳都不由得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