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抬手朝脸颊上摸去，触手一片湿润。

她怔了一瞬，轻声道：“我近来时常如此，莫名便会流泪，让姑姑见笑了。”

杨姑姑意识到许迦叶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记得方才我对您说了什么吗？”

许迦叶低垂着头，保持着捂脸的姿势，久久未语。

杨姑姑害怕自己的所言所语会令许迦叶愈发伤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宽慰。

她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小桌上的笔墨，将其放回原处、恢复原状，又快步走回榻边，揭开了脚边笼子上的黑布，用刚才萧亦衍给她的钥匙将笼子打开，从中抱出了一条白色的幼犬。

因着一直处于黑暗环境之中的缘故，这条幼犬正闭着眼睛四仰八叉的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得很香甜。

乍被惊动，它从杨姑姑怀中探出头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往四周环顾了一圈，中气十足地叫了两声。

许迦叶骤然抬起了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小狗见她望了过来，又叫了两声，第一声没收住劲儿，第二声显见的柔和了下来。

杨姑姑把小狗抱到许迦叶眼前，柔声道：“它很乖吧，您瞧，它的眼睛多漂亮，跟黑葡萄似的。”

许迦叶定定地看了小狗许久，注视着它那与裴玄澈一般无二的雪白耳朵和黑曜石般的眼睛，眼眶酸涩了起来。

她颤抖着手将小狗揽到了自己怀里，一遍一遍地摩挲它的毛茸茸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拥着它，像是怀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是从哪里找到他的？”许迦叶嗓音喑哑道，她就知道，像这种特别坏的小狗，命都是很硬的，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杨姑姑按照和萧亦衍约定好的说辞，说道：“这是太后留给您的，她希望这条小狗能一直陪着您。”

其实这条狗是陛下寻来的，他说许迦叶曾提到过想要养一条狗，他盼着这个小不点能让她开怀。

她询问陛下为何不自己将小狗送进来，陛下当时的神情她现在仍记忆犹新。

他说：“与我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喜欢。就说是母后留给她的吧，请她无论如何不要抛下它，哪怕是为了这条小狗，也要好好吃饭睡觉。”

许迦叶轻轻抚摸小狗的脊背，阖眸将下巴贴在它圆滚滚的脑袋上，呢喃道：“原来是太后救了他。”

杨姑姑有些听不懂许迦叶的话，发觉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敢打扰她，怀揣着密信走到了屏风之后。

许迦叶和小狗玩闹，等回过神来时，杨姑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萧亦衍正站在床边望着她。

她将小狗拢在怀中，朝墙角挪了挪。

萧亦衍俯身望向她，柔和了眉眼：“这是杨姑姑带给你的？真可爱。”

许迦叶低垂着眸子不看他，哄着小狗将爪子搭在她的手心上。

曾经的萧亦衍会因许迦叶的冷待而失落，但如今他已能克制住不去在意她是否理会他，见她有了精神，便心生欢喜。

他柔声道：“你给它取名了吗？等天气暖和起来，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遛它。小狗都是很淘气的，最喜欢在外面玩闹。”

许迦叶捏了捏小狗爪子上的肉垫，抬眼望向萧亦衍，眸光冷冽至极，像是檐下冰棱又被风雪洗过了一遭：“我不想看见你，他也不想。”

她无法质问萧亦衍为何要杀裴玄澈，杨姑姑越过萧亦衍的命令将此事告知于她，她不能转手将她卖掉。

好在她的小狗不是真的死了。

萧亦衍轻声道：“我可以在远处看着你们。”

许迦叶蹙眉，问了一句在萧亦衍看来有些跳跃的话：“沈徽如何了？”

萧亦衍以为许迦叶是该厌恶沈徽的，但她上次的话让他有些摸不准了。

他默了默，问道：“你想杀他，还是想保他？他那样对你，你竟舍不得他死吗？”

许迦叶冷声道：“他怎样对我？他对我算得上仁至义尽，我与他也早已两不相欠了。你可以出于疑心杀他，为了私怨杀他，因为他试图篡位杀他，唯独不要扯上我。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真要论起来，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萧亦衍定定地看了许迦叶一阵子，突然低笑了一声，膝盖搭在榻沿上，俯身凑近她。

“我真的比他还恶劣吗？你知不知道我要百般忍耐，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吻你。”

许迦叶见萧亦衍骤然逼近，像是一座山一样笼罩了过来，抱着小狗又往墙角缩了缩，大腿外侧贴在了墙上。

她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萧亦衍已脱去靴子一跃上了榻，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紧搂于怀中。

她挣扎不过，只觉这曾经令她倍感温暖的怀抱此时如同病痛的具象化，腰上紧扣着的两只大手散发着令人震悚的热度，烧灼着她的四肢百骸。

小狗被夹在两人中间，动了动耳朵，蔫蔫地叫了一声。

许迦叶连忙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安抚它，抬眼冷冷看向萧亦衍：“放我下去。”

萧亦衍将人搂得更紧，诱哄道：“我们给这条小狗起名叫阿衍吧，好不好？”

“他有名字。”许迦叶道。

萧亦衍笑问：“它叫什么？”

许迦叶垂眸不答，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萧亦衍愈发凑近许迦叶，吻了吻她的鼻尖，热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许迦叶眼睫轻颤，向后闪躲，却被萧亦衍死死揽住了后腰，只好仰着脖子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