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不说话(143)

“你从哪儿来的？这么想不开，这儿的医生都一门心思的往外跑。”周寻笑道。

“我是来实习的。”

“哦……”他沉默了一会儿：“难怪，那你也会走。”

“我现在不会走。”梁嘉河道。

这人有些自来熟，是梁嘉河最怕的那种人，说起话来让人走不开，反正这也是最后一个病房，他索性跟周寻聊了起来。

“你在哪儿上的大学啊？”周寻问。

“北京。”

“你北大毕业的啊？”周寻惊讶道。

“……”

“我还没说是北大。”梁嘉河心里想，虽然的确是北大。

“你还在上学吗？”梁嘉河问。

周寻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他摇摇头：“没，反正上了也没用，迟早得死。”

梁嘉河听这话连忙道：“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周寻连忙打手势示意他停下：“不能这么想，得保持乐观、积极治疗对不？”

“你们医生都这样，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周寻道：“我现在也算是乐观吧，早些年的确哭的要死要活的，但是后来发现哭也没用，还是得死，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我之前邻居大爷也是这个病，天天活的好好的。”梁嘉河道：“你还年轻，这辈子还长。”

“哈哈，”周寻道：“医生还没问呢，你叫什么？”

“梁嘉河。”

“这个“家”是哪个“家”？”

“嘉奖的嘉。”

“记住了，以后咱多聊聊天，你说的，这辈子还长，以后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了。”

梁嘉河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离开。

“哎，梁医生！”周寻喊他。

梁嘉河停了步子，得亏是患者，要是崔玉成他又该说他说话说半截了，想来他也觉得“梁医生”这个称呼有些生疏了。

“梁嘉河。”他道，示意周寻喊他的名字就行。

“那梁嘉河医生，”周寻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医生还得连名带姓都喊的，也不嫌累赘：“我还没说我的“寻”，是哪个“寻”呢！”

梁嘉河指指手上的表道：“我眼睛暂时还没有瞎。”

出了病房正好碰上林雪，林雪结果他手里的表道：“你咋在那个病房待那么久？”

“聊了一会儿天。”

“嘿，这么巧，认识多久了你们？”

“刚认识。”梁嘉河说。

林雪点点头，她指了指周寻那个病房道：“行吧，他这人的确挺自来熟的，上次也跟我聊挺久。”

“他家人呢？”梁嘉河问。

“他妈偶尔会来看他，他爸没见过。”林雪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吃晚饭去吧。”

“行。”梁嘉河点点头：“你上次说的那家面馆？”

“对，放心吧，绝对好吃。”

面馆生意不错，梁嘉河对饭不挑，能吃就行，不然他也活不了这么久。

店老板操着一口方言，他听不明白，只能林雪在一边干翻译，然后点了两碗面。

“我们这儿的方言挺难懂的吧，”林雪笑道：“不过也说的不多，你刚好碰上吴老板了，身边有几个朋友刚来的时候也听不懂，你待一阵子就行了，保准你说的跟家乡话一样。”

“你那几个朋友也都是外面来的啊？”梁嘉河问。

“欸对，你以后也能碰上他。”林雪吃着面道。

“也是医生？”梁嘉河问。

林雪摇摇头。

“护士？”梁嘉河又问。

林雪又摇摇头。

“看病的啊。”梁嘉河不打算再猜了。

“哎！对了。”林雪道：“不愧是北京出来的大学生。”

梁嘉河心里想，那来医院的除了医生、护士，也不就看病的。

“他有病啊？”梁嘉河说，然后又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

“也不能说是有病，我们这儿老有灾情啥的，那群当过兵的都得上，其实不在他业务范围内，然后总救人受伤。”

梁嘉河嗯了一声，这儿的面的确不错，也难怪林雪一直推荐。

“吃了饭回医院，又得值夜班，真是辛苦你了。”林雪感慨道：“之前来过几个医生，实在是受不了，就走了。”

“家属院的房子也不怎么样，有时候还停水停电的。”

梁嘉河估计跟林雪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林雪也应该不会相信。其实真没什么差别，高中的时候还得注意不落下学业，生活学业两手抓，现在还好，起码只用顾着生活了。

“回头我带你逛逛周边的市场超市什么的，这虽然没什么贵的，但也没什么便宜的东西。”林雪道：“有些店家就爱你们这些外地的。”

“看脸能看出来是外地的啊？”梁嘉河问。

“不，人在你旁边说句方言你没反应不就知道你是外地人了吗？”林雪说：“你以后买东西就去过了这条街的中华市场就行了。”

“那儿卖的东西便宜啊？”

“那倒没有。”

梁嘉河不再问了，合着只是单纯离医院近。

今天晚上也是两个人值班，后半夜几乎没人，也就前一阵子人比较多，像看病的，挂号的，梁嘉河也能帮一点。

“我出去一趟。”梁嘉河道。

“行行，你去吧，我在这儿就行。”

梁嘉河出去接了通电话，崔玉成打来的，没什么意思，跟他随便唠了唠，问他过的咋样。

“上次去了一趟西北，四天花了我四位数。”崔玉成道。

梁嘉河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还挺能花的。”

“这不是重点呀。”

“别担心我了，我每天除了医院就是回住的地方，想找地方花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