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偷偷亲过我(86)
沈迟只能自力更生,最后收拾完房间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他上楼看了一眼,苏绽睡得很沉,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呼吸的时候发出小猫一样的“呼呼”声。
将黑未黑的天色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子,沈迟没打算叫醒苏绽,所以没有开灯,靠坐在床边看身侧酣睡的人,从湿漉漉的睫毛到肿胀的眼皮,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苏绽的侧脸,指尖划过皮肤下隐隐透出来的淡色血管。
那里面血液流动,藏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天急遽地黑下去,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卧室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小猫偶尔传来的几声粗重喘息。
沈迟闭着眼睛听了很久,最终在一片漆黑里按亮手机,找到昨天匆忙之中收录的电话号码。
“林听是吗?我是沈迟。”
“对,我去接你,我们去C.joy bar聊。”
七年前的真相已经渐渐还原,但沈迟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苏绽亲口所述,他知道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是苏绽不敢说、同样也不敢提起的伤疤。
只有知道了这一层,他才能无所顾忌地爱他。
2016年6月(1)
似乎每年高考都能赶上下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雨丝笼罩整座城市,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打湿建筑和草木,以及在城市里穿梭而过的行人。
五点多,天已经蒙蒙亮。
苏绽在梦里听到有人在敲自己房间的门,闭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连声音都是清秀的少年音色,“妈,才几点啊。”
第一场考语文,七点出门都不晚。
林芮穿着一身睡裙站在苏绽房间门口,早起还没来得及化妆,女人的眉心紧紧皱着,神色有一些疲惫。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啊。”苏绽揉揉眼睛,总算醒过来一些,顺手往自己房间的书桌上一指,“准考证和文具都装了,尺子圆规橡皮……”
林芮打断他迷迷糊糊的声音,“身份证呢?”
苏绽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踩着拖鞋小跑到刚才手指的桌子前面,一声更大的惊呼传过来,“我的文件袋呢!”
桌子上空空如也,文件袋压根儿不在。
林芮在后面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文件袋举到苏绽面前,“放在楼下茶几上了,给你检查过了,身份证长腿儿跑了。”
苏绽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想起来了。
“昨天跟齐思昂约着去体育馆,好像放在体育馆的柜子里了。”
林芮皱着眉瞪他一眼,一家人情绪都很稳定,事情都赶到节骨眼儿上了也能镇定自如,“你去考场,我找到身份证给你送过去。”
苏绽“唔”一声,做错了事情只能乖乖点头,又忍不住看向林芮的小腹,劝道:“让我爸去吧,你最近不是孕反么。”
林芮已经怀有身孕四个月。
女性总是较为温和的,林芮抬手示意苏绽小声一点,又指了指另一侧的卧室门,“你爸昨晚熬夜赶设计稿,刚睡下没一会儿,别吵他。”
“哦。”
“不早了,起来吃早饭吧,一会儿李叔送你去考场。”林芮走出两步,又转回头来,狐疑着问,“不需要我穿旗袍在考场外面给你送向日葵吧。”
高考这件事在苏绽的概念里没有那么强烈,他也并不是一个特别需要仪式感的人,冲着林芮晃晃脑袋,“不至于不至于。”
林芮笑笑,顺手摸了一把苏绽乱糟糟的头发,踩着拖鞋下楼去开车。
苏绽又在自己卧室里窝了一会儿,从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别墅的停车场,一直看着林芮开着熟悉的车辆驶出别墅。
视线里满是细密的雨丝,蛛丝一般缠绕在玻璃窗上,远处的车辆渐渐汇入人潮,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周围只剩下潮湿的蜘蛛丝。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丝毫的有关自己将要考试的慌张与紧张感,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执着而又毫无目的地注视林芮的离开。
直到坐在李叔的车上,苏绽还在思考这件事。
“绽绽。”李叔叫他,“想什么呢?”
苏绽在后座上回过神来,很牵强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一种麻木的钝感,“没。”
李叔就自顾自地开始说:“要我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容易紧张,不就是个高考么,你的成绩那么好,能有什么问题啊。”
苏绽就不动脑子地附和他,“是啊,能有什么问题啊。”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林芮。
苏绽原本居无定所的心脏一时间剧烈跳动起来,他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抖,晃了晃,重重地按下接听键。
“妈?”
电话那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嘈杂刺耳,剧烈的轰隆声中还夹杂着人群的尖叫声。
苏绽本能地将手机拿开了一些,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几乎要在这尖锐的爆鸣中跳出来,他试探着叫:“妈?”
没有听到林芮的回应,只有久久不息的尖锐声响。
苏绽忽然顿住,靠在车子的座椅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机的屏幕,通话时常一秒一秒地加上去,五分三十二秒,通话被迫挂断,信号开始上下波动,最终趋向于零。
六月的天,潮湿和燥热并没有因为一场细雨而消退下去,雨刮器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耳孔里只剩下雨刮器与车窗相摩擦的声音。
苏绽迟钝地放下手机,感觉承载着自己的汽车壳子似乎也随着信号一起消失了,他整个人都置身于潮湿的雨雾里,铺天而来的蜘蛛丝开始变得异常黏腻,缠绕住他身体的每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