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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尸变(47)

作者:乌春 阅读记录

周舜卿趴在床头,一直哭到鸡叫连成一片。

他父亲以及府上的人不知他为何哭,他便告诉他们娘亲死了。

父亲笑着说娘没死,就在那儿呢!说完指了指府邸大门。

四周水雾浓重,周舜卿揉着眼睛走过去,隐约看到门前站着个人,但绝对不是娘亲。

那是一条蛇。

一条穿着娘亲衣裳的蛇。

周舜卿告诉父亲那不是娘亲,父亲便只是笑,然后挥手让门前那条蛇过来。

腰肢粗过庙里红柱子的蛇听到父亲招呼,便直立起上半身,左右摇动着爬了过来,肚皮摩擦地面,散发着莎莎声响。

周舜卿想要跑,却被父亲死死摁住。

他听到那条蛇到了面前,一道巨大的影子挡在他身前,他吓得要命,便紧紧闭上眼睛。

“快叫娘。”

父亲连连说了好几遍,周舜卿才缩着脖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娘”。

随后,周舜卿感觉一条冰冷的信子摸了摸他的脸颊。

后来,那条蛇便真的如娘亲一般,与周家人一同吃饭、睡觉、谈天,仿佛除了周舜卿,谁都不觉得那是条蛇。

周舜卿找个机会逃出了周府,但刚走出去没两步,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失了方向。

他蹲下身子,看到土路上残留着一道巨大的波浪痕迹。

是那条巨蛇爬过的痕迹。

周舜卿强忍着恐惧,顺着那波浪一路找回了周府。

但回到府中后,所有人连同父亲在内都认不出自己。

他解释自己是周舜卿,父亲便说雾太大看不清是谁。

周舜卿眼角跳动,心中的悲恸与愤恨冲破天灵盖,他掏出拨浪鼓,将它摔在地上,用脚踩得粉碎。

他质问父亲,你觉得是谁?

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居然抓了把雄黄粉,洒在周舜卿身上。

周舜卿一气之下从梦中惊醒,险些把钱焘给打了。

成年之后,此般故事总是出现在周舜卿梦中,不是他娘亲变作一条蛇,便是他父亲认不出自己,或是自己变成蛇,被父亲用长矛扎在树上。

这类梦屡屡让周舜卿魂不守舍,无论睡了多久都像一夜没睡一般。

他曾找先生解过梦,试过许多法子——掺着朱砂的符水、没长腿的蛤蟆熬成的汤、榆树根上长得鸡蛋大小的瘤子,他一一吃进了肚里,但这类凶梦却仍是持续。

他上次做这个梦,还是半年前,他被从边军调回汴京,住进周氏在汴京的旧宅那夜。

一行人走在雪将将融化后的泥泞小径上,西边天穹扯上了一条深浅分明的绛红纱巾,空气寒凉,风来回吹拂,如同细小的凉沙砾扑打在脸上。

周舜卿用大袖裹住手掌,推着油柜车一路前行。

朱长金与周舜卿并排走,万安期紧跟在朱长金身旁,时不时地向前方眺望。

钱焘踉跄地走在队伍最后,三步一回首,盼望着郝随能出现在视野里。

朱福仍是僵着脸,在车右侧迈着平稳的步伐,一路没有言语。

“钱大人,你和郝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万安期突然问道。

一方面他确实有些好奇,但更重要的是,万安期感觉到大家若是一直这般沉闷着,或许有人会疯掉,若是出了岔子,自己在这种景况下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同时,他又有些后悔,其实在前几日,他听到棺椁里的动静时,他便想偷偷跑掉。

但起先都被人给抓回去,后来总是被朱福劝住,朱福觉得这钱不赚白不赚,不就是起个尸嘛,总比穷死强。

不过现在他怪不得朱福,若不是他用金钗扎他,朱福如今也不会……

“我什么大人啊……叫我钱焘便可……虽说我在入内省有些年头了,又一直在殿下左右,宫里有人见面叫我……”

“他问郝随的事儿呢。”朱长金打断道。

万安期看着朱长金看钱焘的眼光,好像她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郝随叫你五哥,难不成你前头还有四个?”周舜卿好奇问道。

“不是不是,他姓郝我姓钱,怎么都不能是一窝出来的吧……”钱焘说道。

“倒也对……”周舜卿道。

“不知周大人听没听过弓马子弟所?”钱焘问。

“弓马子弟所……在汴京?”周舜卿问。

“对。”

“在汴京我不可能不知道。”

“那你还真是不知道。”

钱焘暂时忘了郝随的事儿,深吸口气说了起来。

“弓马子弟所,仁宗庆历年间就有了,到今天五六十年了吧……起先是因禁军武备废弛,仁宗皇帝觉得要想光复武德,还得先习武。所以便建了个弓马子弟所,招世家贵戚子弟来京习武,日后或是从军,或是拱卫陛下,可……”

“不对啊,这弓马子弟所我应该知道吧?”

周舜卿是世家之子,考不上功名,父亲让他习武从军,但只是请了个老校官来教他,并未将他送去所谓的弓马子弟所。

“你听我慢慢说……周大人你习过武你明白,练武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牙还没长齐就得练劲儿,人比剑高了就练刀剑、水性,再大点儿练枪,成年之后再习骑、射,可苦了,是吧周大人?”

钱焘事无巨细地说着,周舜卿只是点头,没有应声。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习武要练这么多东西。

当年,周舜卿跟着那个老军校练了三年的刀与剑,骑术和弩是他去边军忠厚才学会的。

三年之后,老军校从周家拿了一大笔金银绢布,当着周老爷的面儿拍了拍周舜卿的肩膀,宣布他从此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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