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继日(52)
“好。”
她好像总是说“好”。
严冬一件件脱掉衣服,赤身裸体,蹲了下去。
在黑暗之中,她像铁皮青蛙,不,像兔子那样,一下一下往前蹦着。
黑暗之中,严冬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她停下来想仔细听辨,却什么声音都没了。
“叔叔?”
无人回应,只有远处大河的流淌声。
“叔叔?”
严冬害怕地站了起来,又被什么东西摁了下去。
“小白兔还想站起来啊,刚还想奖励你一个萝卜吃,就演错了。”
不知什么时候,白海平已经站在了严冬面前。
严冬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碰,好像真的碰到一根“萝卜”。
一根像是刚刚蒸熟的,温热的萝卜。
褶皱里的泥土都被洗干净了。
她吓得撤回了双手。
“聪明的小白兔,那是大灰狼用来引诱你的胡萝卜,从草丛里快速拔掉它,拆穿大灰狼的诡计。”
蹲在地上的严冬再度想要站起来,却被那双大手又一次摁了下去。
“拔。”
冰冷而不容拒绝的声音。
严冬有些害怕刚刚那个东西,但是她只能再度伸出双手。不知为t何,她觉得白海平此刻像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尊重她意见的叔叔,有一点凶,又不像在发脾气。一向不会拒绝人的严冬,为了保持他们之间的“友好”,只能服从。
“叔叔,我拔不出来。”
“多拔几下。”
头顶的那个声音有些变形,她觉得白海平的呼吸声更大了。
严冬将手伸向杂乱的“草丛”,想从萝卜的根部拔起,再努力尝试一下,依然无果。
“叔叔,我腿麻了,我不想演了。”
“那,你吃掉这个萝卜吧,表演就结束,好吗?”
那个声音幽幽地砸下,像是不得违抗的圣旨。
“好……”
“别咬坏我的道具,轻轻地……”
严冬握住那根“胡萝卜”,凑上去,张开了嘴巴。
那萝卜像是腌渍过的,有股特殊的腥味。
一下。
两下。
……
严冬再也受不了,扭过头干呕了起来。
在她抬头的瞬间,看到座机电话旁亮着红灯。
刚刚,她一直以为那个黑暗里的小红点来自奶奶家的座机电话。
可是此刻严冬突然发现,那个方向亮着的,是两个小红点。
一个小一点,一个大一点。
小的是她熟悉的,座机电话上的灯。
大的是只有白海平出现时,如他的眼睛一般,出现在摄像机上的灯。
严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羞愧地摸索着,寻找自己刚刚脱掉的衣物,凭感觉穿好它们。
等她穿好再转身,那个大一些的小红点熄灭了。
和小红点一起消失的,是白海平。
只见他快速打开门,跑回了“客房”。
严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陷入迷茫。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即便反应过来,她也没懂,刚刚,叔叔在做什么。
他又希望自己怎么做。
就这样开着门,借着月光,严冬爬上了床,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是隐约觉得和平日里,他与姑姑一起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太大分别。
都是录像。
5分钟后,白海平回来了。
严冬像是懂得尴尬那样,懂得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假装。
玩了一天太累了,严冬很快睡着。睡梦中,她好像感觉到家里的灯亮了,姑姑也回来了。
从这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白海平。
再后来,严冬上了小学,严爱人和齐麟的感情也步入正轨,郝梅莲时不时唠叨着杜俊芳难得对家里有点贡献——做了个好媒。
“公元2000年,今年这么好的年份,妈到底能不能看到你结婚。27了,再不结婚老姑娘了!”
那段时间,严冬总听到奶奶这样对姑姑说。
郝梅莲的确在这一年看到女儿结婚了,只是结婚对象不是齐麟,而是消失了很久的白海平。
他们像从1997年直接跳到2000年那样,延续着昔日的浪漫和恩爱。
白海平的条件远远不及齐麟,但也不错,一表人才,工作又好,性格又好。
关键是,对严爱人百依百顺,来了永宁勤快又幽默,全家没一个人说他不好,甚至从爷爷奶奶到父亲严敬人,都在劝严爱人让着点白海平,别老欺负他。人前人后,郝梅莲逢人就夸,自己遇到了一个人间难觅的好女婿。
可不知为何,三年之后再见,白海平好像失忆一般,完全忘记了和严冬曾经的“亲昵”。
他们之间甚至不是陌生,而是近乎冷漠的关系。
每次见面,严冬都出于礼貌主动打招呼,喊着“姑姑姑父”,可是对任何人都很热情的白海平就像厌恶严冬那般,只有冷脸。她在家里的存在感本来就弱,叫完人有严爱人回应她,白海平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被掩盖。
时间久了,严冬也习惯忽视白海平的存在,反正每次见面都是闹哄哄一堆人,没人在意她少叫了一个长辈。
和姑父之间的关系,让严冬觉得自己像是吞下了什么异物,说不出口。
那种感觉,就像当年在黑暗之中吞下什么异物。
无法描述。
好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2000的这件婚事仿佛是个切割线,爷爷奶奶和姑姑彻底搬到平阳市里生活,严冬则留在永宁——严敬人和杜俊芳的工作稳定了一些,不用再四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