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继日(56)
而严冬自己,就像策反失败的小丑,孤独地坚守着羸弱的阵地。
有时,她甚至也生出某种庆幸,庆幸母亲的这种“钝感”,没有为不可追溯的往事闹开,让全家人尴尬。这样想来,妹妹或许是比自己“成熟”吧。
那就不想了。
“严冬,你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没有长歪,还能这么阳光。你真好。”
躺在草坪上的初恋男友这样说着。
放弃演员梦后,她选择了美术——文字有太多不可描述,但是画面可以讲话。于是,有了被母亲从美术班当众拉出来羞辱的经历。当有个男生为了自己生气地和母亲辩论时,严冬有一种被坚定选择和温柔保护着的感动。
高考结束后,严冬终于答应了他的追求。
或许像妹妹一样,谈个恋爱,就更不会把那些当回事了。
虽然她本就忘得差不多了——除了埋藏起的对“定时炸弹”的恐惧。
她也的确相信自己,有爱人的能力。甚至,大概出于童年的原因,她更渴望爱和拥抱。
当然,严冬是真心认为,初恋对自己是尊重的,他们彼此也是相爱的。
他们望着星空,憧憬着很快就会念同一所大学,毕业结婚,建立一个有爱的家庭。
严冬从来不会排斥恋人的抚摸和吻,她也能正视自己的欲望。
每次过程,她也是享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结束后,她都会生理性哭泣。
初恋把她保护的很好。要不要做这件事,也是反复征求过她的同意。安全措施,一定要。她不舒服,立即停。整个过程没有让她有一丝不适。
多年后她才意识到,大概是潜意识里,为自己享受曾经羞耻的事情而羞耻吧。
哪来那么多羞耻。她深知。
她深知。哪来那么多羞耻。
可是应然不是实然,生理性哭泣的原因,她搞不懂。
她再强大,也控制不了身体自然的反应。
她再遗忘,也驱散不了潜意识里的阴影。
哪怕那些高潮都是真的,她的快乐也都是真的。
只是没等到大学开学,严冬就跟初恋提了分手。
她看到了他和朋友的QQ聊天记录。
“你知道吗?我把严冬操哭了。”
“真的假的?这么屌?”
“第一次有血吗?”
“没有。”
“我操,什么情况。”
“没什么,青春期正常的处女膜破裂而已。”
“这你也信……不过严冬看起来确实像处女。”
“这也没什么,不管她是不是,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你说啊?”
“你们有把女朋友操哭的吗?”
“什么意思,太疼了?”
“不是,我能感觉到她很舒服。她也跟我说很舒服。”
“爽哭的?”
“我觉得……是吧。我就是好奇,人真的会因为太爽……掉眼泪吗?”
“哥们儿,无形装逼了啊。”
“不是,我是真的好奇。”
“太爽是怎么爽,喷了?”
“你给我滚……”
“别好奇了兄弟,就是你的小兄弟太厉害,把她激动到了。”
“信了。”
初恋觉得,这些聊天记录没什么,但是严冬无意再拉扯。
她曾经认为的保护,现在看都像笑话。
她也懂了,与其指望别人保护,不如自己把自己保护好。
于是这场初恋,以男友伤心出国划上句号。
“严冬,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就是你的自尊心。”
上飞机前,他还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严冬没有回复。
上大学后,严冬没有再谈过恋爱。
她把自己“保护”起来,直到未婚夫出现。
29 长夜(四)
蔡耀民和其他追求者最大的区别就是简单直接。
他不会把爱当成装饰品,标榜自己的稀缺。
在他看来,想要骗姑娘的软男才一直强调自己能为爱做什么——这绝非舔狗或情圣,只是奢望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性价值和生育价值罢了。
蔡耀民总说,谈爱还不如谈他身上的名牌有意思。
这个世界上稀缺的不是爱,是没有漏洞的幻术——爱本来就是幻术。
可没有男人能装一辈子,他们骗到手就不装了。
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装,他蔡耀民可是真金白银的付出,直接拿钱宠女人,吸引的也是不装的女人,是心甘被“收买”的女人,什么物化不物化的,谁活在世上不是个会出气儿的物件儿。而且,这样的女人幸福感高,有钱就会幸福,多可爱,还能围着他转,跟花钱买舒坦一个道理。有人会质疑服务人员伺候的好是图自己钱吗?不然呢?人家图什么?做公益献爱心吗?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严冬说,对有点清高的女人,得看破不说破。
成长过程里,严冬见多了以爱之名的裹挟,泥石流般的蔡耀民反而粗砺得让人心安。
她知道,这个人钉是钉铆是铆,不自我感动,也不会绑架自己。
俗有俗的好。这样,他们之间便有了天然的屏障。也算是某种自我保护吧。
至少,她不会再因为幻想破灭痛苦。而他们之间的链接,也因家人的满意和婚姻的合法,变成权力叙事中的前话语——她像接受那个家庭一样,去接受这样的“出厂设置”,也就无关选择与交付、不存在忐忑与伤害了。
只是,他们之间总是免不了这样的对话。
“从我追你到订婚,也一年了,怎么,亲热一下就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