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3)
“……认识,她在楼下等我,”白昼慢了脚步,猜对方人不坏,多问一句,“你是她朋友?”
“是,”男人拖腔拉调,把微信二维码递来,“加一个?以后就是同事,有事再找我。”
楼下,秦和戈看路边两个女孩上了出租车,走进便利店买烟。
【同学,我是研发一部的秦和戈,怎么称呼你?】
白昼:【就叫白昼。认识前辈很荣幸,但我不一定通过今天的面试。】
秦和戈看屏幕笑,这姑娘学生气不脱,挺朴实真诚,【录取没问题,安心等消息。】
又转头找人事总监,让把白昼也安排进新车项目部,给了和谢芸一样的初级工程师岗位。
临近中午,谢芸和白昼坐车到家附近,雨已经停,伞交给白昼,谢芸去后街花店取预订的绿梅,午饭前再赶一趟墓园看奶奶。
没舍得打车,她乘便宜的公交赶到,补送上欠奶奶的绿梅,还想说几句思念,手机这时震动。
屏显是大堂哥谢司书。
“又来墓园了?芸妹妹对奶奶这么用心,不枉老人家信任你一场。”
谢司书口气阴阳,他比谢芸大八岁,今年正三十,是深城教育寡头谢家的长孙,可惜从小长歪,是没脸没皮的二世祖。
“今天你满二十二了,没忘家里的正事吧?我在大门等你,跟我回谢家。”
谢芸不着急回答,看天边黄澄澄的云团,一会还有大雨。
她身上的薄衬衫满是水气,风一吹,潮冷往骨肉里渗,搓搓胳膊,两手濡湿更显得冷。
“堂哥,我头疼,可能淋雨感冒,明天再回家,可以吗?”
“感冒怕什么?说好今天就今天,我等你。”谢司书不留余地,先挂断电话。
谢芸咬咬牙,深深浅浅走下台阶。
寄人篱下十八年,上大学才说服奶奶搬出,现在的她并不想看谢家一张张吃人的脸。
可受托于奶奶,又必须和谢家有个了断。而奶奶留下的巨额遗产,怎么分配?大伯二伯和堂哥婶子们,能听她安排?
一桩桩事不能多想,她给负责遗产的唐律师发消息,希望唐律师今天也在场。
此时,墓园外雨水淅沥,台阶下依次停了两辆车,一白一黑。
白色那辆属于谢司书,黑色的……
谢芸停住,齐颂徽在深城常用的车牌是她烂熟于心的,曾经为了接近他,她碰瓷过一次。他怎么等在这。
正出神,黑车车门打开,一把大黑伞遮住他的脸颊轮廓。
谢芸没撑伞,绵密的雨落在头发,衬衫,肌肤,冷得她不受控哆嗦。
她在台阶上,看他考究的黑色三件套,还有他怀抱的白色雪片莲。
那些纯白花苞像一盏盏午夜街灯,靠近着她,烘热周身的潮气。
“齐先生,”她还用原来的称呼。
他没说话,把黑伞挪到她头顶,动作间衣袖的潮湿海洋气息,也被渡过来。
层层迭迭,让她无处遁形。
“今天又下雨,好巧。”
谢芸咬紧唇肉,保持平视,不看他眼睛,看他撑伞的手,骨节分明,近在咫尺。
忽而目光凝住,她发现他右无名指有一圈牙印,血痂脱落,留下浅疤,是她一个月前咬的。
“生辰快……”
话被身后一声流里流气的‘芸妹妹’打断。
谢芸立刻看过去,谢司书正在爬台阶。
“你叫她什么?”齐颂徽转头盯着来人,没表情地问。
他手写的婚约
你叫她什么?
少少几字,字字千斤。
谢司书脚步停住,两眼定在谢芸身边的男人,看那只撑伞手腕戴的黑表盘,保持仰视。
真没想到,年轻堂妹有本事搭上的圈内优质资源,是连他都没机会接触的。
他找人查过堂妹大学的恋爱史,知道她眼光高人冷淡难追,一般追她的人都追不上,唯独有一回,保镖拍到一张背影,醉醺醺的堂妹被人从车里抱出,但对象身份根本查不到。
大概不是什么头脸人物。
但今天这人不同,那只黑盘腕表是高奢限量定制,钱多也买不来。谢司书曾为了送父亲生日礼物亲自找设计师,还是被婉拒。
可能这人运气好。
谢司书继续上爬,迎着对方冷眼,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谢芸堂哥,谢司——”
不等谢司书介绍完,也不等谢司书靠近,旁边齐家司机上来用身体挡住谢司书的路。
脚下一晃,人往后退,谢司书踉跄站稳,还想开口套近乎,胳膊被司机一扯,整个掉头转向。
到台阶下,司机一米九的大壮个,微微点头歉意,同时毫不让步。
谢司书拍拍衣服褶皱,强忍不耐,“请教,你们是哪家的?”这么嚣张。
司机不搭话,但牢牢挡住谢司书的目光,不给他打探的可能。
自讨没趣,谢司书轻笑,掏手机给谢芸发消息。
【今天你有约,回家的事算了,明天我到你楼下接你。】
白色宾利启动离开。
谢芸看完谢司书的消息,暂时不必去谢家对峙,让她松口气。
只是面前还站着一位难送的佛,她打个喷嚏搓搓鼻子,正要收起手机,又震动一下。
白昼拍照片发来,为她备了庆生蛋糕,‘皮卡丘’做着十万伏特的wink,可爱爆表。
谢芸笑出声,打着喷嚏发语音谢白昼。
再一抬头,终于对上齐颂徽的眉眼,心头一跳。
他有一双精致的瑞凤眼,饱满,含情,总带笑意看她,似乎能洞穿她的所有心思。
曾经十八岁第一次近距离见他,她就不自知地凝望他的眼睛,超过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