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4)
也因这双眼睛,她见他一面就说服自己,如果要勾搭的对象是他,她愿意试一试。
谢芸低下头,他正好把雪片莲塞到她怀中,花香馥郁,占满她全部思绪。
她捧起花闻,听他说完刚才被打断的祝福,“生辰快乐,阿芸。”
阿芸……
世上叫她阿芸的只有三人,过世的奶奶,白昼,还有曾经温存爱慕的‘齐先生’。
“谢谢,听说先生和周小姐订婚了,具体什么时候成婚?”
谢芸抱花下台阶,齐颂徽撑伞走在她旁边。
雪纺衣料摩挲他的西装,响动由雨声掩盖,不被察觉,就像她不想承认心底的难过。
“看了网上的新闻?”
他不正面回答,反问她消息来源,又有什么意义。
谢芸弯唇笑,尝试侧头看他一眼,“嗯,铺天盖地,想无视都不行。”
齐颂徽也笑,大提琴般低磁悦耳,“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婚约?”
已经来到黑车边,下一步该坐上齐颂徽的豪车。
然后,跟他回家,再然后,与他重修旧情,在他的正常婚姻之外,做他不上台面的情人……
“不记得了,都是醉酒后的胡话。我没当真,齐先生不是也没当真吗?”
谢芸直视齐颂徽的深眸,眼底没来由地酸胀,可她并没说错半个字,两人地位悬殊,此后他走阳关道,她走独木桥,不能再有纠缠。
后车门被司机打开。
齐颂徽看向车内,又看向原地不动的谢芸。
“阿芸,婚约还在,你可不能抵赖。”
说着时,他的手举到她耳边,没碰她,拨了拨她发上的祭祀白花,整理被雨淋湿的瓣蕊。
谢芸无法接受如此暧昧,拂开他,后撤到雨伞外。
水滴很快刮到脸上,这时才发觉雨势变大。
眼前递来一张纸质字据,字迹潦草,是一个月前的夜里他手写给她的。
他许诺次日去民政局,许诺娶她进门,许诺她做‘齐太太’。
谢芸从头到尾看一遍,连最底下她和齐颂徽的签名都没落下。
而后抬头看他,“齐先生今天找我,就为兑现这些胡话?你要和我结婚?”
齐颂徽点头。
他的嘴唇开合说了什么,谢芸没听清,被忽然刮起的风吹散。
这阵风来得奇怪,刮翻了两人头顶的伞,谢芸在摇晃中抓紧齐颂徽的西装袖,十指圈握。
松开手的谢芸错过向齐颂徽确认答案的时机。
她不知如何继续和他相处,满心尴尬难言,干脆转过身,抱着雪片莲快步走开。
齐家司机追上她,给她一柄新的雨伞,伞柄上刻着‘齐’,清晰,烫手。
“帮我说声谢谢,生日花,还有雨伞。”
司机默默应下。
齐颂徽目送谢芸跑向最近的公交站台,等她上车离开。
回车上换了备用衣服,头发无法擦干,水滴在手机屏上,他用输入法打‘si’,逐字查看。
刚才找谢芸麻烦的男人,叫‘谢si…’,齐颂徽对这个音敏感。
“齐总,他是谢家长孙,谢司书。”司机打好名字,把自己手机递给齐颂徽。
齐颂徽叹气,“就是他?”
司机愣了瞬,“应该不是,他和谢小姐是堂兄妹。si这个音很常见,咱家老爷子名讳也有si。”
爷爷是齐嗣寻。
齐颂徽沉默片刻,又问谢家做什么生意。
司机:“私学教育寡头,祖上立规矩,不参与其他资本投资,家产不到百亿。”
齐颂徽了然,再想就不对。
他去过谢芸和同学的合租房,老旧狭小,谢芸平时花钱节俭,一点不像百亿家族的女眷,倒像缺衣少食的贫困学生。
从前相处的时候,齐颂徽没想过深入了解谢芸。
如谢芸所说,那张手写婚约就是醉后胡言,是玩笑。
他的婚姻不由自己作主,要听家里安排,周西玥就是安排给他的结婚对象。
但为什么他今天拿出那张玩笑婚纸,要求谢芸履行承诺?
出租房很老旧,谢芸回家雨势滂沱,还没敲门就见门缝里汩汩的污水。
开门,她把雨伞和雪片莲放在鞋柜上,拿拖把加入白昼的抢救。
结束时两个女孩大汗淋漓,白昼看客厅三只半满的塑料盆,哭笑不得。
谢芸拿人字拖给她,倒两杯温水,拉她喝感冒冲剂预防起来。
“阿芸,天象汽车录用你了吗?”
白昼重新摆出庆生皮卡丘蛋糕,关灯,点满二十二根小蜡烛。
谢芸已经忙忘了这事儿,在墓园她收到通知邮件,她被录用安排到研发一部,岗位是初级工程师,下周一报道入职,加入新车项目组。
但她没直接说,观察白昼的表情。这次面试竞争有三个男生,白昼实力强,当时太紧张影响发挥。
“我没收到消息,不知怎样。”
白昼嗓音低哑,也许在哭。
谢芸把她轻轻揽过来抱紧。
今年就业难,天象汽车是她们最后的入职机会,错过就不是应届毕业生,形势更难。
“哪天回江城?”斟酌半天谢芸想到白昼先前的决定,找不到工作要回家结婚。
“下周一。到时我送你去公司,沾沾喜气,”白昼说完捂住眼睛。
吹蜡烛时,谢芸替白昼许愿:如果回家结婚,祝找个良人。
白昼红着眼笑,“你也一样!”
谢芸不说话,咬掉皮卡丘的闪电尾巴。
说到‘良人’,她眼前浮现出……齐颂徽的瑞凤眼。
他今天在墓园外究竟什么意思?真要和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