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39)

谢芸尽量把困难说在前面，“整整一年，不能出一点马虎，这是一项既要质量也要效率的工作，我没和你开玩笑。”

齐颂徽：“既要质量，也要效率，我懂。”

同样一年时间，同样是一项重要的事情。

他正在努力挽留谢芸在他们的婚姻里，像今天这样一起行动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见面的咖啡馆不远。

谢芸考虑齐颂徽的腿伤，让他在车里稍等，自己先进去看看情况。

在侍应生的指点下，谢芸看向靠窗位置，对方只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二楼窗边。一眼望去就知这人涉事不深，脸上不脱书生气。

“廖助理，你好。”

谢芸不想以貌取人，上前与对方握手。

她在对方微愣的目光中坐下，和善地笑了笑，开始今天的面谈。

既然双方领导都没来，谢芸直接进入正题，先展示了自己的疑问点，请廖助理一一解答。

但廖助理的反应相当差强人意，十个问题里有九个答不上来。

十分钟后，谢芸得出结论。

今天对方派来的助理，连最基本的业务技术都不懂，居然反问她‘安全系数怎么定’。

“安全系数一般有定值，如果你们公司没有更严苛的标准，沿用国标就行。”

谢芸耐心讲解，悄悄在笔记本上划了个‘叉’。

“哦，对了，孙总让我带的公司标准。”

廖助理这时才从包里拿出文件，推到谢芸这一边。

谢芸看一眼封面，赫然写着的是‘2008版’。

今年是2024年了。

她在心里翻个白眼，忍住要爆发的情绪，看向一脸懵懂的廖助理，“你们孙总今天没空？”

廖助理坐正，“是，孙总临时参加孩子的家长会，让我来陪谢助理商量细节。”

谢芸指着面前的陈旧标准文件，稍微加重力度，点了几下。

“他就拿这种东西敷衍我？！行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咖啡摆在手边，谢芸没喝一口，嗓子本就干涩，这会更加上火。

她起身绕过桌角，带起的风剧烈摇晃杯中咖啡。

“谢助理，你别走啊。虽然孙总没来，我也回答不了你的疑问，可我会把所有问题转交给孙总，请他答复你！”

谢芸脚步匆忙，一直走到路边的一辆科幻银车旁边。

她上车，一句话也不想说。

气劲上头，嗓子发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身子往前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下起伏。

等她呼吸平息，被齐颂徽抱过去，靠在他怀中。

她担心弄疼他的伤，推开他，自己靠在椅背上，仰面大口呼吸。

“谈得不合适？”齐颂徽问。

“岂止不合适，我就没见过这样摆谱的公司。说好了他们技术负责人今天来，结果只来了个助理，那助理一问三不知，遇上问题就说先记下来，回去向孙总汇报。哦，拿我不当事儿呢！这要是秦工，或者苏工来了，他们受得了这份气？”

谢芸自己拍抚胸口。

车内换了首激昂的交响乐，把她的话音稀释了，显得不那么吵。

谢芸说完才意识到，不该当他的面爆发。

“对不起，我不够冷静。”

“没有，你够冷静了。今天换成秦和戈来，他早就甩脸走人，不像你，能忍耐对方的不尊重，和对方交流了十分钟。”

齐颂徽没说假话，他等在车里，把刚才咖啡馆的所有都看在眼中。

他没参与过具体的技术面谈，但也知道，所谓面谈的基础，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之上。

“嗓子疼不疼？进去喝杯咖啡吧。”

齐颂徽牵住谢芸的手，口气轻缓。

这时候，他绝不可火上浇油，要春风化雨。

他给自己点了习惯的美式，给谢芸点一杯温牛奶。

等餐的时候，他让谢芸坐到他这一侧，两人一同欣赏窗外的车水马龙，以及宁静的傍晚日落。

“从前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你坐在这种地方，喝咖啡看风景。”

谢芸被眼前的景物安抚，放松背脊，侧躺在咖啡桌上。

刚才被不专业的人撩起的火，暂时被她压了下去。

齐颂徽拉起她的脸，把手掌垫在底下。

“怎么会？你那时没想过？和我结婚后，一起喝咖啡，一起看风景，是很日常的小事。”

“对，是很日常的小事。”

谢芸躺在他的掌心，闭起眼睛，脑海中浮现谢奶奶的笑脸。

在奶奶漫长的一生里，又有没有幻想过，和喜欢的人结婚后，一起做日常小事？

“齐颂徽，我很爱你。”

谢芸说了自己接受不了的情话。

她的眼前蒙了层水雾，一切化成了不真实的虚梦。这场梦里，她替谢奶奶实现心愿，是替身，不能有自我意识。

“我能不能吻你？”她大胆地问，看向身旁的齐颂徽。

他微怔，凑近，小声问她，“你是说，在这里？”

“我就想在这里。”

在深沉的橙色夕阳里，在人潮涌动的大街边。

在众目睽睽下，在你愿意假装喜欢我的此刻。

想要你的吻。

谢芸悄悄打开手机摄像头，在齐颂徽的唇贴过来的一瞬，按下快门。

她把这一刻珍藏起来，留作纪念。

“下次我去他们公司登门拜访。”

谢芸恢复元气，编辑邮件再约‘廖助理’，请他帮助协调孙总的时间。

“可能孙总也在附近观望，发现我一个人来，故意不现身。”

“话不能这样讲。你这个助理不只是助理，能顶……小半个技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