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63)
齐颂徽背她回车里,放她去后排躺下,忽然她坐起来,说忘了拿包。
“东西不能丢。”
“我去拿。”
回包厢,大伯夫妻还没走,见齐颂徽进门,赶紧一脸严肃起身。
齐颂徽指了指落在椅子上的布包,大伯母跑去取来交给他。
“其实今天还有件事,我忘了和谢芸讲。”
齐颂徽把包口往内折,隐约摸出里面有白瓷云朵,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以及其他零碎的杂物。他没想到谢芸这样珍视那只白瓷云朵,嘴角微微上扬。
“你说?”他看向谢家大伯母。
大伯母摸摸鼻子,“她堂哥现在出事了,但他丢了十几个孙子给我们养,这笔生活费……不是小数目。”
齐颂徽挑了下眉,“有什么是我和谢芸能做的?”
大伯母眼睛一亮,“那丫头手里有几十——”
“咳!”
大伯打断大伯母,过来扯她的胳膊,怒声怒气,“你现在讲那个,合适吗?快闭嘴。”
大伯母红着脸,“为什么不能说?那钱本就不该是谢芸的!你不怕她真把钱全捐了?!”
“捐?捐什么?”
齐颂徽捕捉到关键,略有诧异,他第一次听说,谢芸手上有谢家的钱。不过‘全捐’这种决定,倒是很符合谢芸的性格。
“是她奶奶过世留下的遗产,一共几十亿呢!”
大伯母的嘴没被堵住,一口气讲出来。
大伯顿时扶额,对齐颂徽道歉,“家丑外扬,让你笑话了。”
“没事,”齐颂徽来了兴致,但他感兴趣的点在于谢奶奶对谢芸的袒护和偏爱。
他还想起六月时,谢芸曾经问过他一个奇怪的话题——‘分出几十亿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看来,那时谢芸就拿到这笔遗产,她想不通谢奶奶这样做的原因。
“这笔钱是谢芸的,现在她是谢家的话事人,你们想拿钱,找她商量,找我是没用的。”
齐颂徽分得清轻重,表面说些客套话。
大伯母却急得跺起脚,“可齐总才是真正掏钱的人,她只是你老婆,肯定要听你的。”
齐颂徽收起亲和,脸色变得肃然。
“那你想错了。我这人,一向按规矩办事,谢芸是第一股东,在谢家的遗产处理问题上,她有绝对的话语权。恕我失陪,谢芸还在等我。”
说完他走出包厢。
“怎么办?没有钱,司书只能等死吗?”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找齐颂徽!他是谢芸的老公,难道不维护谢芸?你笨死了……”
“不行!谢芸那死丫头凭什么傍上齐家?她有什么本事?”
“听司书说,谢芸大学时就和齐颂徽在一起,谁知道谢芸有什么哄男人的本事。”
“啊!我不接受!事情肯定还有余地,我可怜的司书啊!你快想办法救救儿子!”
身后,谢家大伯母对大伯吼叫,掀翻桌子,动静震天,都与齐颂徽无关。
齐颂徽回车里,把包放在谢芸怀中,看她抱着包脸上浮笑,轻轻摇头。
他走到前排开车,却见大伯追了过来,气喘吁吁似有话要问。
“还有事?”
齐颂徽双手后背,从车边走开,不想吵到车里的谢芸。
“您是聪明人,我不绕弯子了。想问问,谢芸怎么和您认识?又是在哪儿认识?她接近您,真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不知道您怎么想。”
大伯走在后面,话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停车场空气里十分刺耳。
齐颂徽回头看他,平静地问,“你知道什么?”
大伯摇头,“只是怀疑其中有问题。谢芸这孩子,我看着她长大,很清楚她性格。她连我都懒得搭理,怎可能费尽心力讨好接近一个男人?当然,我认为齐总有资本让女人疯狂,但这种事放在谢芸身上,就不对劲!她一定有目的!”
齐颂徽眉头微皱,‘你觉得谢芸不是因为爱嫁给我?’
大伯猛点头,“对,你看她平时不爱笑,不爱打扮,上班了也只用廉价的布包,活得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齐颂徽抬手。
大伯闭嘴,低下头,“是我多言了。”
“知道是多言,以后别再犯毛病,记住了。”
齐颂徽转身,拉开车门,启动车子离开。
进入主干道,街灯绚烂,属于深城的夜幕才刚刚拉开。
齐颂徽在红绿灯前停下,从后视镜看后排的谢芸,她睡得沉,只有肩背随着呼吸起伏。
大伯说,她接近他嫁给他,是有目的的。他虽然不愿相信这种猜测,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她不是,但他不能完全否认。
疑虑似一枚种子,早在很久之前就种在了齐颂徽的心里,现在慢慢发了芽。如果他不及时铲除,它很快就要破土而出,迅速长大,成为他和谢芸之间感情最大的障碍物。
手机震动,谢家大伯发短信,请他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简直可笑。
这个提醒的作用,与其说是希望齐颂徽忘记,不如说是想加重他的怀疑。
齐颂徽靠边停车,花了点时间回复谢家大伯。
【除了过世的奶奶,谢家还有谁和谢芸走得近?】
大伯客套一番:【我们家人都很关心她,但她性格孤僻,不合群,所以变成今天这样,不能只怪我们。】
齐颂徽不耐烦,【回答我的问题。】
大伯:【据我所知,奶奶身边的乳母也和她很亲近,尤其是高考过后,我母亲生病住进江城疗养院之后。】
对于江城疗养院,齐颂徽有深刻的印象。
他在那里第一次见谢芸,至今还记得她看着他时的眼神,清澈见底,干干净净,像晴天放在掌心的透亮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