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她每天都是微醺(31)
她这些日子照顾奶奶是最清楚奶奶病情的,出院时,医生说好转的概率很低,她就不信。
这不,好起来了。
当晚一家人心情都很好,黎智回到卧室,看见秦肆在三个多小时前发消息说他到家了。
她没回消息,把手机放在床头,打算入睡。
一想到奶奶的病好起来,她就开心,她期待很久的一家人外出旅游,似乎就快提上日程了。
隔日,黎智和爸爸前后出门,妈妈在厨房做奶奶的早餐,叮嘱了爷俩几句,身影又消失进厨房门内。
作为一个合格的酒酿师,甄别酒的好坏程度是非常有必要的。
周姐不知道从哪拿来两个高脚杯,拆了瓶去年的果酒,酒液微金,从杯口沿着壁滑下,在内室灯光的投射下散发出星星光点,格外好看。
她举起一杯递给黎智,还没接过,就已经闻到特属于维县果酒的香气,鼻尖像是绕了一层细绸纱,幽香四溢,光是吸一口就仿佛已经渗入肺腑般。
“平时喝酒吗?”周姐跟她碰杯,喝了口。
黎智刚想说喝,回忆起爸爸以前给她倒的酒味饮料,改口,“没怎么喝过。”
“没事,在这待上两年,出去在外面没几个能喝得过你,”周姐打趣道。
黎智自然是知道进酿造部要学会喝酒,当初她说要学这个时,爸爸反对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这个。
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成天和酒打交道,不太好。
酒杯抵到唇边,轻抿了小口,“哇,这个好好喝啊。”
“三年以上的更好喝,”周姐笑道,“下次咱们就喝好的。”
学习品酒本就是必要的过程。
她忙不迭点头,觉得酒可是个好东西。
俩人聊着聊着,一瓶酒见底,周姐跟她说了许多关于酒的知识,如何品酒,如何根据酒里的气泡识别酒的度数。
黎智听得津津有味,这些知识比她以前学过的任何一门学科都要有趣。
碍于没经常喝酒的缘故,黎智上头得很快,周姐让她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休息,说大家都有这样的过程。
黎智阖着眼,睡是睡不着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是秦肆的消息。
秦肆:【凉粉?ok?】
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凉粉。
但上次都答应他了,谁让她做了亏心事,不过她觉得这次肯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因为她今天没怎么醉。
黎智:【1】
还没到下班时间,黎智在的办公室门突然从外面撞开。
声音极大,她被吓了一跳。
蓦地抬眼看去,爸爸站在门口,两眼猩红。
“果果,出事了。”
我随时都有空
一股从脚底升腾而上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黎智睁大眼睛呆滞地看着门口的爸爸 ,耳边翁鸣,像有根银线从耳中贯穿,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除了第一句,她什么都没有听清。
隔着几米的距离,能清晰地看见爸爸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哽着脖子,似卡了口气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气短地嘴唇一开一合。
父女俩离开工厂,打了俩出租车直奔医院。
还是之前住院的那层楼,刚从电梯里出来,拐角就看见妈妈在走廊墙壁蹲靠着,用手捂着嘴巴,身体一颤一颤的。
爸爸飞一般地扑过去,“妈呢?”
听到丈夫的声音,妈妈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布满泪痕,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模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撑着墙壁颤抖着站起身,哑着嗓子说:“就等你了。”
短短的四个字,如有千斤重,压得父亲宽厚的肩膀一沉,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黎智下意识扶住爸爸,他的手在她的手里发出细微的抖动,平日里看上去稳重如山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和初春里在艳阳之下的薄冰别无二致。
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医生站在床尾的位置,闻声朝他们看过来。
“李秋华家属吗?”
爸爸的声线微颤,“我是她儿子。”
医生将情况重述了一遍,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罐的老人,低下头盯着手里的A4纸,“还有什么要说的,趁现在说吧。”
眼前的画面清晰又模糊,黎智抬眼朝爸爸看去,他眼眶红红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每朝前走一步都像背上压着千斤担。
爸爸走到奶奶病床前,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原本温热的身体变得异常冰凉,仅存唯一一丝暖意。
“……妈。”他嘴唇翕动,半晌才叫出来。
黎智和妈妈站在旁边早已哭得喘不上气。
“妈。”
爸爸哽着,哭腔压住了他的声音。
最后,医生进来,让他们自己摘掉病人的氧气,爸爸头埋在病床边上,妈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昨晚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就没了,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她觉得这像是个玩笑。
奶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跟睡着了没有任何区别,她胸口还有起伏,她明明还活着,只要等一等,她就可以醒过来。
医生在旁边出声催促,妈妈红肿着双眼向黎智投去目光。
黎智知道,爸爸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但她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小时后,黎智和父母坐上去往殡仪馆的出租车,前面的黄色车内,有奶奶。
是她亲手摘掉的氧气,她亲眼看着起起伏伏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才恍惚意识到,再无转圜的余地。
路上,她想了许多,有奶奶蒸的玉米水饺,夏天的冰西瓜,深冬的芸豆炖腊排骨,还有,一尘不染的楼梯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