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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乌金(46)

作者: 猩红新娘 阅读记录

罗敷被夺去视线,她追着那些脸看,被季庭柯血管错综的小臂按住了后脑勺,她的鼻子磕上他硬挺的胸膛,他又低头,视觉交错下、像在交颈接吻。

她看不见了。视野里只有他一角衣料。

他说:“你看不出来吗?”

“我在躲你。”

足够坦率、直接,罗敷被噎得一愣。

他再次推开了她,罗敷揪着他衣角下摆,在四周有窥探的目光下、执拗地:

“那你还回电话给我?”

他说:“巧合。”

她说:“放屁。“

她抬高了手臂,抚正了他的安全帽,指腹轧过下面的绑带,包括他生了青茬的下巴。

这一次,季庭柯的衣角下摆从罗敷的掌心抽走了。

他摘下了安全帽,露出汗湿的、往后别的头发。

他低了眸子,沉默地看着她。

“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告诉他们、你是谁。”

罗敷笑了笑:“你舍得?”

季庭柯从她身侧擦肩,撞上了她的臂膀:“你可以试试。”

安全帽的带子垂在男人身侧,他陷入人群堆里、也同样往饭堂走。入了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打饭,反而走向水龙头,冷水浇了一把脸。

汪工打了饭走旁边经过。他咬着筷子:“怎么了,这是?”

季庭柯不露声色地抹了把脸。

“没什么,天太热了。”

*

季庭柯走后,罗敷还在原地等着。

她就立在角落里,紧紧盯着食堂的入口。季庭柯不知从哪个口钻出去了,他没再出现过。来来往往的工人偶投个异样的目光瞥向她,她漫无目的地踩地上的碎石,直到被晒得头胀、面色肉眼可见地烦躁。

罗敷接了个电话,来自园区外、最近的一家网吧。

网管上来喊她“美女”,问她东西什么时候取走。

她的相机、行李。

那只孤零零的黑包。

她说“就来”,掐断了电话,往厂区外走。

厂区很大,她故意穿来激季庭柯的衣服很不方便,有坡跟的鞋不断陷进沙土里。

罗敷用了二十分钟,才走到了门卫室。

她来时,安保室里分明没有人。

等到她要走了,安保室里忽地多了个穿着工作服、单侧眼睛蒙着纱布的独眼男人,甩着手里的册子,“啪”一下扔到桌上。

他说:“进来要登记。”

罗敷说:“我之前进来的时候,你不在。”

独眼男人按了按圆珠笔屁股,油墨芯子那一侧几乎怼到女人的眼睛,“所以呢,你不知道现在要补?”

罗敷脑袋突突的,望着眼前、明显凶相毕露的男人。

她冷冷地盯回去。

缓慢地抽了那支笔,她在册子上留下一团瞎画、潦草的字迹,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同样竖怼着那支笔,以牙还牙地、几乎扎到独眼男人的喉结处。

对方迟钝地动了动喉结。她又横了笔,扔回桌上。

“说话客气点。”

这样的眉眼,在以沙土、粉尘遍布闻名的工业园区,很难见到。

那支圆珠笔顺着桌面向下滑,滚到地上,曾翔似乎一下惊醒。他开了安保室的窗,半个身子探出去吼了一声:

“喂!”

罗敷有些傲慢地回头,她挑了挑眉。

那独眼男人耳上取下根烟,他点了、呼出一口。

“你是季庭柯的女人?”

罗敷眉拧成个死结。

对方冲她笑了笑,露出脸侧、晒伤的疤痕。

“我在饭堂门口看见你们了。”

“我看见——他在亲你,你在摸他。”

**

独眼男人提到季庭柯时,仅剩的一只眼里有明显的轻蔑、鄙夷,甚至是恨。

罗敷忽然明白,对方方才对自己没来由的为难、究竟来自何处。

只是,她很不喜欢对方形容的措辞。

她一怔:“我不是谁的女人。”

非要说的话,勉强该是、季庭柯是她的男人。

她才不是被归属的那一个。

独眼闻言,轻蔑地笑了笑,吐出的烟雾连不成一条直线。

“外地女人?”

他盯着她,像一件待沽价的商品,提前预见她在出售前损磨自己的价值、完全自毁式地:

“只有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地人,才会和季庭柯那种人扯上关系。”

那种人,是哪种人?

罗敷心念微动,她看着那独眼——

显而易见地,他刚换过的新纱布、绕过半个脑袋裹住一只眼睛,颈间、耳后都有皮外伤。

是烧伤,狰狞地附在肌肤上。

黑褐色的啫喱状膏药黏着,间隙露出下面粉色、甚至是鲜红凸起的增生痕迹,像爬满他身上的,另一类阴邪的眼睛。

令人心生恐惧、几欲作呕。

多数公司,宁愿交几十万的残保金,也不愿意招收残疾人。

更妄谈,这是安保室,t是整个厂区的门面。即便还有其他保安在,都不如他嚣张,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

罗敷偏头看着他,心一阵猛跳。

“你是…”

“独眼”曾翔安静地等着下文。

她试探着,压低声音、凑近:

“你居然,从'里面'活着出来了。”

如果罗敷没有猜错的话。

眼前的男人,失去一只眼睛,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疤痕的男人,是在新闻通报之外的五人死亡外,从爆炸事故现场爬出来,受伤、幸存的“第六人”。

又或许,还有别人。

他们在事发后被担架抬出来,在大众关注的焦点之外,不在死亡名单之列。

独眼忍不住地四下去看,他掐了烟,有些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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