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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乌金(66)

作者: 猩红新娘 阅读记录

隔了近一个月,再见这张照片、季庭柯有些恍忽地吸了口气。

罗敷慢吞吞地说:“拍得真好。”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季庭柯失笑,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那是因为,你是专业的。”

女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认可他的说法。

她一头长发都甩在了脑后。

细细的指尖伸出来,沿着季庭柯的眉眼,摸到他高挺的鼻梁、薄情的嘴唇。

季庭柯没有躲,罗敷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出格举动。

她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好。”

眉毛、眼睛,以及会说谎的嘴。

每一样都长得刚好。

刚好是罗敷喜欢的模样。

多一分就显得野蛮,少一分、就错觉缺点担当。

二人都无言了片刻,季庭柯迎上罗敷滚烫、炙烤着他的目光。

他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替对方关掉了相机。

于是,那黑暗中、唯一的一抹红光也遁走了。

罗敷凑得离对方更近。

季庭柯的呼吸都快喂进女人的嘴里,他随手解开了领口一粒扣子。

枕着罗敷的吐息,季庭柯打破了沉默。

他问:“不打算走了?”

罗敷低声说:“暂时。”

她扶着他的小臂,轻轻摸了上去。

“可能以后走,也有可能不走了。”

罗敷闭着眼睛,低声喘息。

“如果我走了,谁给你收尸?”

季庭柯呼了口气,听着一句、几不可闻地笑了笑。

“这么盼着我死?”

罗敷一直仰着头看对方,与他黑漆漆的眼睛对视。

眼睛也酸、鼻子也酸。

她吸了口鼻子,闷着声淡淡地:

“祸害,都是要遗千年的。”

他遗千年的时候,她又会在哪儿呢?

季庭柯攥着罗敷的腕子。

他将她滚烫的掌心,从自己的小臂上拿下来。

男人盯着她右手厚厚一层握惯了相机的茧子,那里沁着黄、藏了分毫烟味——

他轻轻贴近。

他问她:“你在这里,陪着我遗臭千年、万年。”

“罗记者,你不打算回去工作了吗?”

这是句玩笑话。

但罗敷声音平缓,很郑重其事地:

“不回了。”

季庭柯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常地愣了一下。

他觑着对方的神色,确认她没有故意拿自己找乐子。

罗敷仰过头,凝视着黑暗里、剥落的天花板墙皮。

她轻笑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季庭柯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相处了一个月。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罗敷打着调查的名头、不急为工作赶回韫城。

她像是完全不为工作忙碌,也不怕丢了饭碗。

甚至于,在自己和罗敷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季庭柯从未看到对方联系过任何有关、“地方台工作”的电话。

休假也好、带薪调查也好。

一次也没有。

过于反常、过于蹊跷。

季庭柯心中,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荒谬的猜测。

他原先都快略过了。但罗敷探究、追问的目光就堵在眼前。

她像是在鼓励他问——

于是,那寡言的男人艰涩、无据地:

“什么时候的事?”

罗敷装听不懂。

她装傻、直愣愣地问:“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季庭柯看着她,不躲闪、不逃避。

“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脱掉了那层身份?”

“罗记者,那一层身份。”

话一问出口,罗敷身上就像是过了层电流。

她轻轻抖着,分不清究竟是紧张、还是兴奋。

她起初还不肯认。

但在季庭柯有些阴的目光下,她的眉头轻轻皱着、只扛了不到十分钟。

十分钟后,罗敷抬头看他:

“你瞒我瞒。我揭穿你,你也揭穿我。”

她说:“有意思么,仲庭柯?”

她对他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季庭柯慢慢地眯起眼睛,尽量逼自己去忽视那个突变的姓氏。

他继而重复,语气更加严厉:

“什么时候?”

罗敷不怵他发火。

她点了根烟,看着烟雾盘旋而上。

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在来这里、来西山之前。”

季庭柯松泄了绷紧的肩线,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只能听到罗敷自说自话的声音。

她说:党媒工作,唯领导是论。

“领导说有新闻价值,我就得外采写稿。他说不在职责内,我就必须放弃'郝国平'的爆炸案相关。”

“我这样的人,永远无法都通过职场服从性测试。就像你、永远都学不会服软一样。”

“我们俩,都是硬骨头。”

过去身在其位的罗敷,需要遵守狗屁规章、需要听从上级教诲。

她不能为郝国平申冤,不能跃进火海、探寻真相。

但眼前、当下的罗敷,是恢复自由身的罗敷。

她可以擅自来往西山,可以光明正大地,为自己、为更多人,解开这宗谜团。

罗敷忍着笑,她瞄了一眼季庭柯:

“不好笑吗?”

“我早就不是罗记者了。而你,从来也不是季庭柯。”

她满嘴的谎言,他一身的秘密。

两个自以为是的骗子。

罗敷抬手,轻轻碰了碰季庭柯的鼻尖。

她说:说谎的人,鼻子是会变长的

季庭柯沉默了两秒。他放空目光,低声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硫化物矿物、叫——愚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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