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146)
毫不意外大锤抡空,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又回到她手上,“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打伤了白府的人。”
黑衣之下唯留一双眼,目光漫不经心划过,并未将厌厌当回事,他抬手举起剑,剑尖直指其面门。
厌厌动作终究是慢了些,只能连躲带挡,即使反击也很快被对方轻松化解,黑衣人在一剑就要刺中她前手腕一拧,顺着厌厌耳边擦去,只留下一道浅浅血印,
两人一边儿打,一边儿走走停停,看得出那黑衣人未必真想要厌厌性命,否则不过是一剑的事儿,压根没必要这样麻烦,可厌厌却看不懂,还以为两人打了四六开。
她实在缠人,大抵是厌烦了,黑衣人回身向前院飞去,厌厌第一反应是认为那黑衣人要逃,想起桓山还在前院连忙追赶,一甩手大锤先一步飞去,正正当当从黑衣人面前坠落,紧接着一声巨响,地上青石砸成了石粉,若是黑衣人再往前一步,约莫是要被砸成肉沫,回去还能做个蒸肉饼,形状都不用重新捏。
她瞥了一眼倒在远处的桓山,白公子还没见其人影,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惨遭毒手,思及此,厌厌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原本说话都要颤声的胆小鬼,而今攥紧了拳头朝那黑衣人大喝一声:“说!你把白公子藏哪里去了?!是不是把他杀了?!”
再没几步就能出白府,黑衣人听这话脚下一僵,猛地回头望向厌厌,反倒是给厌厌吓得一哆嗦,还后退了两步。
“难不成你真的将他杀了?”厌厌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遍,眨眼间所视一切变得朦胧不清,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忽然就觉着很难过。
黑衣人瞧这状况也是一愣,怕再不走会生乱,也管不上许多,若说方才对厌厌尚存些许怜惜,而今只能说是厌厌逼得他不得不下狠手,幸而今日城中大乱,白府这样大,没有多少人有闲心走进去看。
他紧了紧手中剑反守为攻,剑锋擦着金光,速度之快半空中划出火星来。
厌厌一边儿甩锤一边儿躲闪,直到累得不行,借大锤甩出惯性连带着她一并退了三丈多远。
厌厌拄着锤柄大口呼吸着,她见那黑衣人一直未应声,想必是默认了,目光落在那人手中剑上,她忽想起什么似的心中一惊:“你就是浊娘说的在城中作乱的歹人?!杀了肃辛城的卫兵?!害得浊娘和大家有家不能回?!还害了白公子?!”
黑衣人扭头望向仍晕倒在地上的桓山,持剑一挥,剑声泠泠,直指向桓山脖颈,若是这一剑下去,这院子该开出一地血葩,“是我杀的,弱妖之流,你能奈我何?”
那声音极其低沉沙哑,话音落,他手腕一用力,不出意外剑锋会插进桓山的脊椎。
可就在此时,厌厌双眼冒着猩红荧光,那荧光正向外界溢散,一双黑色的瞳变得火红,打手腕向上,连着脖颈和脸颊生出若宝石般瑰丽剔透的鳞片,“不许你杀剑下那人!厌厌真的生气了!”
她望着黑衣人,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恶狠厉,张开双臂奋力一吼,声音尖利得好似两剑相互摩擦般刺耳,口中露出尖牙来,“兰奚!来!”话音落,满身冒着旺盛红光,一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要蔓延至大半间院子。
黑衣人见这场景不由得一愣,连手中的剑也有些拿不稳,他望着院子上方被染红的蓝天,惊讶这小妖身子里哪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大锤听见厌厌唤它,先是挪了挪,而后震着厚重金属声音飞了出去,只是它这飞可赶不上人家的剑轻松,大锤自己在空中打着旋儿,等到了厌厌手前正好是锤柄。
她敌意已盛,此时更像是修了什么邪道,抛去最后一丝恐惧狠瞪着,一步一步走向那黑衣人,“只有这么几个为数不多待厌厌好的人,而你竟杀了他?!少白姐姐说,人可以惜命,但不可以茍活,眼下就是了吧!今日要么你杀了厌厌,要么便要替白公子偿命!”
一语毕,厌厌手中的锤子通身冒着红光,不晓得是不是她力量增大了,只见那锤子越用越灵活,她大喝一声:“兰奚,去!”随即那锤子从她手中脱离飞出,仿佛开了灵智,屡屡瞄准那黑衣人舞起来,一锤接着一锤,将这当院的青石砸了个稀巴烂,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来拆房。
她完全像是个小孩子,打架没有套路,想到哪招便用哪招,也不去预判对方的路数,只顾发泄着心中怒火,可不晓得为何打着打着便流下泪来,“白公子死了……都怪你……今日,说什么厌厌也要砸死你!”
直打得那黑衣人烦不胜烦,像是个跳蚤,在地上蹦来蹦去,手里的剑毫无用武之地,他终于是躁了,双腿一蹬直冲向天。
厌厌站在地面四顾怒吼着,“厌厌是真的真的生气了,胆小鬼,有本事你下来!”说着,拭去泪水,她抬头望向天际,便见着一抹金光飞速向自己袭来,唤来兰奚阻挡,一声碰撞巨响,直震得周围草木皆簌簌。
那黑衣人用了个巧劲儿,正是踏着兰奚在空中轻盈一跃翻身而下,原本是背对着,行云流水抽剑回身,扭头回来如鱼溯洄上跃,紧接着便听见噗嗤一声,正是剑尖刺入血肉,仅露出的一双眼下瞥,正正当当插进离心脏上两寸的位置,他不由得手一抖,是打红了眼,见了血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厌厌双眸之中红光瞬时散去,嘴角微微上扬,她举起一只手,掌心拢着红光。
黑衣人感到了一丝异样,立即警觉起来,耳旁的风呼呼作响,抬头一看便瞧见兰奚在自己的脑袋顶上正向下砸来,他不得不抽回剑立即躲避,一跳向后退了许多步,大锤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