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14)
“睡着了?”
“没。”顾迟曜坐直,脸颊碰到崔景和手背,被冰了一下,回过来神。
“怎么这么冰?”
“淋浴头坏了。”崔景和用毛巾擦着头发,“没热水,你要洗吗?”
“不了,我没衣服。”顾迟曜看了眼时间,一撑沙发站起身,“明天请假了吗?”
“怎么?”
“去医院开个证明。”顾迟曜眼神在他手臂一扫而过,“你这样肯定不能军训了,跟你们导员提前说一声,明天直接去医院吧,刚好再重新包扎一下。”
“明天再说。”崔景和一扬下巴,看起来完全没当回事,“先睡觉。”
房子就一间卧室,顾迟曜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过夜经历并不美好,这次还算是他最和谐的一次留宿。
所幸他俩都没有打呼噜的习惯,除非真的累极,一般情况下顾迟曜睡眠都比较浅。
快十二点,卧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顾迟曜本来就没睡太死,闻声立刻翻身坐起:
“崔景和?”
没人回应,顾迟曜穿好鞋跑过去又贴在门口喊了两声,见里面还是没动静有点急了。
房间没锁,他推开门刚走进去就看见崔景和侧躺在地上,顾迟曜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忙不迭过去扶人起来。
不碰还好,这伸手一摸,顾迟曜简直感觉自己是抱了个滚烫的热水袋。
“崔景和?崔景和?”
他又叫了两声,见此人还是毫无反应,便半抱着把他拖到床上,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滚烫,烧的都快冒烟了。
顾迟曜有那么一瞬间都不知道这是该打120还是119。
把人安顿好,他在房间里翻找一圈,别说感冒药,家里甚至连个创口贴都没有。
手机屏幕显示十一点五十几分,顾迟曜找了条干净毛巾,打湿了放到崔景和额头。
做完这一切,顾迟曜想了想,犹豫了会儿,还是抓上钥匙出了门。
月上枝头,很暗。
隔壁那户透过窗子隐隐亮着灯,虽然之前来过几次,但是这里具体布局顾迟曜还是不太清楚,只能硬着头皮挪步到隔壁那扇门前。
抬手、屈指,敲门声随之响起。
门开的还算快。
住户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眉骨生的英气而冷硬,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
此时他双臂环在胸前,姿态懒散地椅靠着门框,面色着实不怎么好看。
他开门开的突然,顾迟曜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半举着,语速很快:
“你好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们这边诊所怎么走?”
男人敛着眼,困倦感呼之欲出,闻言不冷不热地轻启薄唇:“前面小巷左拐,过个十字路口。”
说完不给顾迟曜答谢时间,反手甩上了门。
早已被岁月侵蚀到面目全非的墙皮立刻对男人此等行为表达出强烈不满,纷纷表示无法忍受年轻人的怨念,颤颤巍巍着扑簌簌抖落一地残骸。
大半夜被打扰,估计换谁都会烦躁。顾迟曜默默咽下未说出口的道谢,踩着月色,根据男人的指引快步离开。
chapter.9
时间太晚,药店早就熄灯就寝。
所幸混浊玻璃门上贴着联系方式,顾迟曜按照上面写的一遍遍拨打。
打了十几个,电话总算被接通。
对面刚骂出来一句“操”,顾迟曜直言了当:“我在门口捡了一沓现金,目测一万,是你的吗?”
“......”
对面“操”不出来了。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传出,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响。男人声音浑厚:“对,那是我老婆救命钱,你要是敢跑就是杀人犯。”
“那你快点。”顾迟曜换了个姿势,一本正经地胡扯,“毛爷爷诱惑力有点大,我不确定下一秒你老婆还能不能救。”
电话那头叽里咕噜不知道骂了句什么。
几秒后,门从里面打开。男人顶着一头杂乱干枯的黄毛转动眼珠,在眼前年轻男生身上看了一遍,没瞅见诱人毛爷爷,阴恻恻笑了两声。
“耍老子玩?你也不......”
“叮——微信收款一万元。”
黄毛紧急闭麦,脸上跟开染色坊似的变了一圈颜色,眼神像是在瞅神经病。
“恭喜你老婆有救了。”顾迟曜收回手机,这才扭头看了他眼,往里面示意,“所以现在来救救我老婆。”
黄毛从手机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万块钱里回过来神,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过道。
“拿点退烧药和体温计,还有纱布、碘伏......”顾迟曜顿了下,思考一会儿,“还有绷带。”
除了开头那句“退烧药”和“体温计”,往后这几样黄毛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年纪也不算大,八卦之心尚且强健。
“你要给你老婆接生?”
“你有经验?”顾迟曜翻看着药品日期,头也没抬,“这药不能过期了吧?”
“没过期,良心生意。”黄毛说完,又拐回去接上刚才的话题,“给家里老母猪接生过,人跟猪应该大差不差,看你给这么多,要不我发发善心?”
顾迟曜抽出个袋子把药装好,跟着一起扯淡:“等我家猪生的时候再发善心吧,老婆有点娇贵,喜欢长得好看的。”
待他走远,身后黄毛才后知后觉那兔崽子是在拐着弯骂自己丑。
“算了。”黄毛大度心想,反正一万块钱到自己手里了,骂两句也无伤大雅。
......
一来一回二十多分钟,顾迟曜回去时崔景和还没醒。
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