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15)
顾迟曜倒希望是前者。
那条毛巾已经被崔景和的额头烫熟了,收效甚微。发热还在继续。
受着伤冲冷水澡,顾迟曜有心想骂崔景和一句“傻逼”,可转念一想,这人落得如此处境跟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干系,于是“傻逼”也骂不出口了,兢兢业业去烧热水。
等水开的间隙里,他也不敢直接把崔景和木乃伊般的手臂解开——
到底连业余都算不上,顾迟曜只好看着哪里包扎的不太好又在上面绕几圈纱布。
期间他还犯愁一会儿该怎么让昏迷人士老实喝药,没想到崔景和自己醒了。
只是醒的好像不太彻底,墨色眸子雾蒙蒙一片,似有水汽弥漫。
“很难受吗?”
没得到回答,顾迟曜架着他两边腋窝让他后背靠着床头半坐起来,然后把泡好的感冒冲剂递到他嘴边。
“先把药喝了,天亮了去医院。”
生病着的崔景和难得听话,低头就着他手乖乖咽下冲剂最后一口。
顾迟曜手离崔景和鼻子很近,能感受到他现在连呼吸都是烫的。
忙活大半宿,顾迟曜累的不行,还担心夜里崔景和再难受,就这么趴在床边守着也不敢走。
一直等到外面鱼吐白,室内景物逐渐清晰。
烧了快一夜,崔景和脑子还有点晕乎。
因为担心,顾迟曜没敢睡着,此时崔景和稍微一动他就醒了,声音有点哑:
“醒了,感觉还烧吗?”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眼底乌青明显,嘴唇发白。
崔景和没来由地感到心口一阵堵塞。
没等到回答,顾迟曜干脆自己上手在崔景和额头上探了探,触到温凉感才终于一颗心落了地。
“你再躺会儿,我打车,一会儿去医院。”
“不用。”崔景和拦住他,翻身坐起来,“我请假休息一天就好。”
自知他不会听自己的,顾迟曜没再坚持:“陈敬那边呢?晚上还要去?”
“不去,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让伤号营业的地步。”崔景和找出来手机,“你不去学校?”
“一会儿就去。”顾迟曜起身,“我去买点早餐,你吃什么?”
崔景和还有点困倦没褪干净:“你自己吃,我再睡会儿。”
顾迟曜没接话,十几分钟后还是买了粥和包子给他放到了床头柜上。
临走还不忘提醒他:
“药在厨房,你记得喝。”
床上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
回去时正赶在人多的时候,电梯门口乌泱泱都是人,挤都挤不进去。
只看一眼,顾迟曜直截了当改变路线,扭头去爬步梯。
宿舍在六楼,还能接受。
进去时宿舍已经没人了,顾迟曜光速换好衣服,见电梯还是人满为患,只好接着走步梯。
他们学校环境比较好,大抵是为了方便打扫,都是铺的瓷砖。
顾迟曜走得急,因为怕打滑摔倒只顾着看脚下,完全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等他看到时已经剎不住脚了,俩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那人被他不遗余力地撞到后背,脚下趔趄几步,身形一晃,直直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幸好只剩一节台阶,男生撑着上半身艰难挪动,顾迟曜忙不迭把人扶起来:“不好意思哥们,怪我没注意,你还好吗?”
“没事。”那人竟然没有生气,几次尝试两只脚落地无果后反而温和一笑,“但是得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务室了。”
自己有错在先,顾迟曜总不能不管:“你能走吗?要不我背你过去?”
“没关系,让我借点力就好。”
“行。”顾迟曜俯身让他架上自己肩膀。
医务室不太远,他俩进去时,里面还有几个跟他俩一样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
坐诊医生是个中年女人,正在给别人开药,见状随手一指旁边长椅
“先在那儿坐会儿,别挡门。”
顾迟曜扶着那人坐好。
“谢谢。”
这人脾气好的简直不像真人,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给他说谢谢,顾迟曜简直要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
“别这样哥们,我宁愿你骂我几句。”
“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人头发挺长,一直落到肩膀位置。
自上而下看过去的时候,顾迟曜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人跟崔景和有些神似。
不过也就一瞬间,顾迟曜很快回过神,轻声笑了两下:“哥们心态挺好。”
那人也跟着笑起来,他五官硬中带柔,笑的时候脸颊一侧还会有梨涡:“你先走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撞到人哪有先走的道理,顾迟曜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于是摇摇头坐到他旁边:“别这么说哥们,不然我良心过意不去。”
“好吧。”那人也不再推脱。
他好像还喷了香水,靠近时,顾迟曜总能在他身上闻到很柔和的味道,有点像桂花。
医生还没忙完,可能两人干坐着有点尴尬,他主动介绍道:“我是学表演的,二班裴聿珩。”
“表演系二班?”顾迟曜有点印象,“我是金融系,顾迟曜——你们班军训是不是跟我们挨着?”
裴聿珩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点什么,突然说:“原来你就是顾迟曜?”
听他这么一问,顾迟曜第一反应是难道表白墙照片被传开了?
结果裴聿珩紧接着就打消了他的担心。
“前几天我请假不在学校,昨天还是前天来的?听你们教练说三班副班长特别帅。”
“还好还好。”顾迟曜对于这种吹捧完全没有不好意思,接受的十分心安理得,面色如常,显然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