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猎人号(22)

她珍藏下了那艘传奇的海盗船上的一切，清冷知性的艾伊尔，天真邪气的芙蕾雅，稚气开朗的奥菲莉娅，雷夫，安德鲁，亚伦，塞莲娜，查尔斯等等。

还有，那个一手枪斗术出神入化的瑟琳娜。

不知道多少次梦回幽灵海，朦胧间，她看见瑟琳娜歪戴着海盗帽，提着她改装后的手枪，伫立在船头，一袭黑色风衣总是被海面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梦见她奔跑的背影，那是她们晨练时，映照在艾丽妮眸中的，瑟琳娜的背影。

她梦见她侧卧的身影，那是艾丽妮偶尔早起时，可以窥见的，瑟琳娜的睡颜。

她海梦见她单手持枪，闭着眼睛一只眼睛瞄准时的模样，那是两个人在靶场一较高下时，艾丽妮记下的，瑟琳娜的模样。

艾丽妮也开始品酒——贵妇们聚会时，通常会开一瓶低度数的葡萄酒，她也就不再像过去那样坚决地推辞。

清清淡淡的度数正适合她这样的初饮者，不会让她迅速地醉到失去意识，又能模糊四周的一切。

不知多少次半醉半醒间，艾丽妮被贴身女仆搀扶着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光是这触感，就冷酷地提醒着她，她已经不在瑟琳娜身边。

艾丽妮可以在家族提供的大床上连着翻三个身，可她还是更喜欢窄小的单人床。

于是她让侍女把柔软得几乎能让人陷进去的床垫撤去，只剩下一层褥子铺在床板上。

她习惯侧着身，睡着只占据床铺的三分之一。

宿醉时朦胧间，艾丽妮总好像看见床边的长矮柜上，又或是沙发上侧卧着一个人。

沙发扶手上搭着黑色的长风衣，风衣的装饰肩章位置涂了些魔药。

沙发边依稀摆着一双长靴，还有一副可以挂在腰带上的，黄铜制成的望远镜。

“瑟琳娜……”酒精赋予了她一份不切实际的天真，又或许是知道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放肆地呼喊清醒时不敢出口的名字。

她总是忍不住去问，但那个人总是沉默，只留给她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终于有一天，或许是那天小酌的几杯不够麻痹她的神经，或许是她的酒量渐长，她在梦里久违地感觉到了气力。

她奋然奔跑着去拉住那个背影的手，扣住那人手腕的瞬间，她确定她感觉到了人类的温度。

“别走好不好？”

那人抿着唇，沉默如磐石。

一别数月，她有些惊慌地发现，被她拉住的那个人的气息变得如此陌生。

她急切地请求，“别走，可以吗？”

她记得她欠那人一件什么东西，可是到底是在梦里，大脑的运转变得无比缓慢。

她想先留住她，好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想起遗忘的东西。

她到底欠她一句什么呢？

人影动了动，她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那是金色的发与碧色的眸，与她相似的英气飒爽的轮廓，瘦削的下巴。

她曾听说，如果频繁地梦见一个人，就代表那个人开始忘记她了。

那么瑟琳娜是不是已经逐渐开始习惯她离开后的生活了，就像幽灵猎人号习惯它的每一个乘客离开？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等待着那个身影开口。

“婉拒。”

她听见她说。

陡然惊醒。

Chapter23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属于海滨的强烈日光刺得艾丽妮瞬间又闭上眼睛。

干燥的海风吹来盛夏的气息，艾丽妮驻足在沙滩边的椰子树下，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大概是某个没有被帝国注明在海图上的小岛。

这并不稀奇，幽灵海广袤无垠，各色岛屿零零碎碎，要想逐一记录下它们，恐怕就和数清天上的星星一样困难。

“艾丽妮。”有人在喊她。

头顶上暑气减弱，艾丽妮抬起头，那个人摘了一片荷叶或是什么植物的叶片给她戴上。

她的军帽确实不如这顶帽子这样。艾丽妮想笑，虽然没什么好笑的，但或许是海面太过广阔，天穹太过清爽，她心旷神怡。

那个人又给她递过来一只开了口的椰子，上边插好了用芦苇的杆子做成的吸管。

“没冰过，凑合着喝吧。”

那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的沙地上，很没形象，但是很畅快，头顶着和她一样的荷叶帽，怀里抱着一个和她手里差不多大小的椰子。

“绿色配黑色加金色，太奇怪了吧。”她嫌弃那个人的搭配。

“可是凉快啊。”那个人满不在乎，“我舒服就好了，管他奇怪不奇怪。”

海盗就是这样任性妄为。

有一部分记忆忽然苏醒，艾丽妮想，这个人应该是个海盗。

可为什么一个海盗会与她如此熟稔？

“看，那边，雷夫带着奥菲莉娅去钓虾了。”那个人遥指海面上的一个小黑点，就在巍峨雄壮的幽灵猎人号不远处。

“钓虾？”

“嗯，用昨天罗宾网鱼时网到的那些贝壳，奥菲莉娅今天一大早起来，把贝肉都挑出来了。”那个人解释着，嗓音温和。

“这钓得到么？”艾丽妮有些好奇，照理说，那些小鱼虾蟹应该已经被幽灵猎人号停泊时的动静吓跑了不少才是。

那个人猛吸了一大口椰子汁，吸得腮帮子都缩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叱咤风云的海盗。

艾丽妮忍不住学着她的样子，吮了一小口椰子汁。

味道甘甜清爽，确实解暑。

“要是钓不到，我们就拿那些贝壳煮汤喝。”那个人好像喝完了最后一点椰子汁，用手背抹了抹嘴，又好像想起了鲜美的贝汤，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