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凉[快穿](7)
祁陌是个闲不住的人,并且是皇帝,所以这份闲不住的心情可称为野心。
听到式凉有关苍国的禀报,祁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殿下的两个臣子行礼告退,祁陌想了想,叫住式凉。
初冬的梅园,梅树粗砺的枝上结满密集娇嫩的花苞,淡青灰色的天空飘下细雪,天边尚有一丝余晖未尽,宫人在梅枝上挂了明亮的精巧宫灯。
祁陌俯视雪地红梅中的青绿官袍的颜都事,照例看到的是他的乌纱帽,恭谨的垂着头,古井无波的沉稳语调,冷静得仿佛永远没有失态的时刻。
“对于降职,颜都事可有不满?”
“并无。”
且不说式凉确有嫁祸嫌疑,如将扳倒右相算做功劳加以封赏,从四品左佥都御史再升他二品左都御史,检察院的长官,丞相的候补,众人巴结的对象,难保他不成为下一个右相。
即便式凉没那个心,在其他人眼里式凉也能是。
“有家室吗?”
对于这个跳跃性的话题,式凉从容答道:“尚未娶亲。”
此处十米范围内只有二人在此,雪花湿冷,祁陌亲自撑着一把靛蓝的油纸伞,向式凉走近一步:“起来说话。”
式凉缓缓起身,尽管久跪,起身动作也挑不出错。
“朕的皇妹,常安公主如何?”
式凉平静的望着面前之人清幽的凤眸,转而落在其颈边绒绒的狐裘领子上:“微臣出身低贱,不敢高攀。”
“既然拒绝,冒犯天威,怎还不跪?”
式凉便立刻屈膝,又听他道:“朕又不许你跪。”
他直起身子,神色无一丝不愉。
祁陌自认够无理取闹,还不见他有个表情,不禁失望,变回了贤明大度的样子:“身份不是问题,常安公主端庄美丽,为何不愿?朕要听实话。”
本朝驸马有实权,娶公主是天大好事。
“臣是断袖。”
“……什么?”
没想到上午还不想牵扯到这种事,下午就要用这个做借口。
式凉站的笔直,神情淡然,好似禀报公务一样平常:“臣是断袖。”
断袖自然不罕见,敢跟皇帝说的才罕见。
祁陌抬臂以袖掩唇,可笑声还是传了出来,他在雪地里转了一圈,伞上积的雪随之漱漱而落,同普通少年一般活泼。
这个臣子表面守礼实则跳脱常理,面对他竟让需得时时威严端方的祁陌少有的轻松。
祁陌长舒一口气,敛住笑:“颜都事真有趣。”
式凉默然。
“许多王公贵族达商富贾都有此癖好,不过那大多只是图新鲜的淫'乱。”祁陌走到肩头被雪润湿的式凉近前,将伞倾向他,“颜都事可不像有钱会玩的人。”
式凉无意多言。
祁陌好似突发奇想,又好像郑重其事。
“你查抄的那座右相的别院原封未动,赐予你了,不许跪谢。”
式凉有些吃惊,但仅仅有些罢了。
“谢圣上。”式凉转而诚恳请求,“前些时日北方地动,还请拆了金屋,尽管微薄,聊表心意。”
装死的系统遇到了出厂以来最不可理解的事:这忧国忧民的宿主到底怎么回事?被原主盗号了?
祁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说这话的式凉,良久,他未撑伞的手放在式凉肩上,摸着硬得膈手,衣料虚薄,他笑得清浅温柔:“俸禄发给你不是让你转手给百姓,而是让你更好的为百姓谋福祉,你身体垮了,世上好官又少了一个,是万民的遗憾。”
“请圣上准许。”
一开始,式凉单纯想以穷苦的生活唤回为人时更深的记忆,平息戾气。把俸禄和收益分给穷人,让复活后落寞空茫的他稍许感到了在此活着的价值。
曾经堕落成魔的式凉一度无恶不作,滥杀无辜仇视正道。最后夺魔尊之位那一战,式凉放水了。
放水放到对方赢得一脸迷惘。
修行到式凉的程度,保命逃命的法门数不胜数,他尽数放弃,只求一个解脱。
之后居然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抛却虚妄的过去重新为人,他想试试不为个人情仇、舒适生活和无匹钱权行动,真正为朝堂清明、万民民生鞠躬尽瘁。
曾为魔,也可为佛。
祁陌拍了拍式凉的肩,放下手。
“准了。”
夜幕降临,天寒地冻,总待在一处会冷,祁陌和式凉向梅林深处走动,沿途悬着红灯,烛光映雪,空夜圆月,梅稍幽香浮动,景色独绝,更有身侧雅人。
祁陌突然玩笑道:“你一直这么穷下去,心仪之人可怎么心仪你?”
“臣心仪之人,必然不介意与臣粗茶淡饭。”也不存在。
祁陌本来百无聊赖的转着伞,闻言停步:“朕如何?”
“……”
见式凉不做声,堂堂天子祁陌凑上前仰视比他稍高的臣子,受伤的问:“朕哪里不好?”
油纸伞阴影中的凤眸明亮如星,精致昳丽的面容近在眼前,式凉依旧缄默。
时间流逝,见式凉不回,祁陌轻轻叹息,温暖湿润的呼吸蹭过式凉的颈边,祁陌偏开头,背过手离开,略带不甘:“嘁,没上当。”
式凉也想叹气,一看就是演的,圣上玩心太重。
“以后你每天早朝退朝就来朕这。”祁陌正经起来。
“是。”
祁陌用探讨国家大事的语气道:“朕觉得你可能吃不起饭了,勉为其难包你的伙食。”
“谢主隆恩。”
按理七品不能上朝,御史例外,朝堂高处的皇帝端正肃穆,陌生遥远,而一下朝式凉去见,祁陌则原形毕露,多了些孩子气和烟火气,热衷于让式凉变脸,无一成功也不气馁。